叶九初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下颌线绷得死紧,攥着盛景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慢慢地,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神色极为惊恐。
盛景昀倾身凑近,只听她断断续续地嚷嚷着“不要”“走开”之类的词汇,很显然,她跌入了被陈茂元支配的恐惧。
噩梦中的叶九初骤然松开他,两只手胡乱挥舞,奋力地驱赶着。
盛景昀担心漏针,先一步给她拔掉,而后虚虚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初初,醒醒,初初……”
“不要——”叶九初突然大叫一声在,猛地惊醒,对上他关切的双眸,以及捧着她脸颊的温暖双手。
“初初,看我,是我,我在这里。”盛景昀不敢靠得太近,手上也不敢贸然移动,只能言语安抚她。
叶九初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凌乱,视线好一会儿才对上焦,定定地看了他十几秒,忽然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咽着哭了出来。
盛景昀是第二次见她哭,和喝醉时的委屈不一样,此时,她压抑的哭声里,更多的是害怕和悲愤。
她恐惧那样的经历,痛恨自己无法自保,更憎恶一手将她推下去的人。
叶九初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因为陈茂元亲口说过。
她想不通,明明她一再忍让,如今也算一无所有,为什么白茹希还不放过她。
这一秒,叶九初是有恨的。
盛景昀环住她,逐渐收紧双臂,言辞匮乏地重复着:“我在,没事了。”
叶九初从不是脆弱的人,情绪找到宣泄口,哭了一会儿就没事了,看他的西装被她弄脏,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盛景昀却不在意,小心翼翼地问她:“初初,回家吗?”
叶九初点点头,便见他从旁边拿了个袋子递给她,而后摸摸她的脑袋,转身走了出去。
叶九初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套干净的衣服,毛衣裙子加外套,还有造型可爱的胸衣和小裤裤。
这些……难道都是他亲手装进袋子里拿过来的?
叶九初想象了一下他板着一张冰山脸将贴身衣物塞进袋子里的场景,好笑又羞赧,脸颊不禁更红了一些。
她换上整齐的干净衣服,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短靴穿上,打开门走出去。
盛景昀手里拎着刚拿回来的药,把外套上的帽子给她戴上,又让她把手揣兜里,这才算满意。
因为发烧,叶九初脑袋有些疼,做了噩梦还哭过一场,头重脚轻的症状越发严重,走着走着,一个不注意就往他身上栽。
盛景昀怕她摔倒,索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护在自己怀里:“看路。”
叶九初乖乖地不挣扎,走到停车场上了车,靠着座椅昏昏欲睡。
盛景昀先打了电话让老宅的保姆去北园湾做饭,而后启动车子,把豪车开出了乌龟的速度,就怕疾行引起她的不适。
回到别墅正值午饭时间,叶九初没胃口,想睡又不敢,整个人郁闷又颓废,小模样别提多可怜。
盛景昀一边心疼,一边又觉得这般软糯的小丫头不多见,可爱得紧。
他把人带到餐桌边,温声细语地哄了几句,甚至动手喂她,才哄得叶九初吃了半碗鱼片粥。
保姆煮了润喉的雪梨,他倒了大半碗,半是强硬半是呵宠地让她喝完了。
叶九初的食量本就不大,这般投喂,当真饱足。
看盛景昀似乎还想给她来些饭后甜点,她揉揉肚子,冲他摇头:“我吃饱了。”
盛景昀怀疑地看她一眼,停下手上的动作,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有点烫。
他起身倒了水,抠出几粒药递给她,却见小丫头皱着一张脸,仿佛要上刑场。
盛景昀问:“怕苦?”
叶九初摇头,却没接药,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眼底明晃晃刷出一排大字:可以不吃吗?
当然是不可以的。
盛景昀哄她:“这是胶囊,不苦。”
叶九初努努嘴。
她倒不是怕苦,但她从小到大吃药都费劲,尤其是胶囊,她把药放嘴里,喝一大口水,努力吞咽,水没了,药还在嘴里。
就好像她的嗓子眼装了针对性过滤器,就药不能通行。
盛景昀摸摸她脑袋:“乖。”
叶九初视死如归地接过药,深吸一口气才放进嘴里,闷头喝水,直将一杯水喝完,才勉强咽下去一颗。
这事儿盛景昀没办法,唯一能帮到她的就是给她再倒一杯水。
直至三杯水下肚,叶九初才受刑一般吃完了药。
她起身上楼,走几步又回头看盛景昀,他问:“怎么了?”
叶九初摇摇头,咳嗽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盛景昀接到余睿的电话,说公司的事,一聊就是半小时。
挂断电话一回头,却见叶九初穿着毛绒绒的睡衣站在楼梯边,扒拉着扶手,一眼一眼地往她这边瞅。
盛景昀福至心灵:“不敢睡?”
她吃饭的时候打了几次哈欠,困是肯定困的,何况生病本就容易困倦,但她这会儿还站在这里,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别的。
叶九初没回答,而是问:“我可以叫我朋友来家里住几天吗?”
她确实有阴影,但他工作忙,她不好总麻烦他。
盛景昀怎么可能把这种机会让给别人,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道:“我在家里办公,别怕。”
说着,他先带她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在选择房间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脚尖一转,拉着她进了主卧。
叶九初第二次进他房间,转着眼珠子打量,发现风格和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简单大气,处处细节皆透着精致与低调的奢华。
她以为他还要拿什么东西,却见他拉开被子,转头冲她道:“初初,过来。”
叶九初眸中浮现疑惑。
盛景昀理直气壮地道:“不是要睡觉?”
叶九初愣了一下,指了指隔壁:“可是我的房间在那里。”
“我习惯在这里工作。”盛景昀信口胡诌,折返回来扶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到床边,“乖一点,病才好得快。”
叶九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见他转身出去,一分钟后,手里拎着个皮卡丘回来塞进她怀里,道:“睡吧。”
说罢,他在床边坐下,打开电脑,作出要工作的样子。
叶九初鼓鼓腮帮子,犹豫片刻,动作极轻地钻进被子里,抱着皮卡丘,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盛景昀的视线移过去,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