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昀踏进屋里就感觉不对劲。
小丫头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脸色紧绷,抬眸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没有如同往日一样的笑意。
这副样子,像是要兴师问罪。
盛景昀不禁在心里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没有任何出格,故而坦荡荡。
他走到叶九初身边,正要紧挨着她坐下,却见她指着侧面的沙发,冷声道:“去那边,坐下。”
盛景昀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好,虽不想,但还是乖乖过去坐下了,温声问她:“初初,怎么了?”
叶九初紧盯着他的双眼,也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四哥,盛千语怎么会在昕山疗养院?”
盛景昀眼皮跳了一下,不动如山地道:“她不是在国外么。”
叶九初想抬脚踹他,硬生生忍住了:“我刚才下班回来的时候,三婶在门口等我,一见面先三个响头,哭得肝肠寸断。”
盛景昀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又是他三婶,她怎么有脸每一次都来找他的小丫头?
叶九初继续道:“她说她今天去昕山疗养院探望朋友,在里面看见了盛千语,来求我让你放了她女儿。”
盛景昀冷哼:“她还真敢。”
“所以,你真的把盛千语抓去昕山疗养院了?”不知是不是付雯先说过了,叶九初并没有觉得多意外,只是疑惑,“为什么?”
“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盛景昀笼统地道,表明态度,“这一次,就算你替她求情,我也不可能把她放出来。”
昕山疗养院,就是盛千语死前的归宿。
叶九初听出他的坚决,眼神更迷茫了:“那她到底做什么了?”
盛景昀模糊重点:“她那样的人,不值得你挂在嘴边问。”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刚才那么严肃,就是为了问这个?”
说话间,他已经移动到她身边,把人圈进怀里,挑起她的下巴索吻。
叶九初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却仍不忘正事:“你别想蒙混过关,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盛景昀真不想说。
叶九初煞有介事地威胁他:“你不跟我说,我明天就去勾引小远,逼他告诉我。”
盛景昀眼神变冷:“他敢!”
正和朋友喝酒的小远,无端打了个冷颤,暗自思忖天气是不是要转凉了。
叶九初眨巴着水润的双眸看他:“四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莫不是你想金屋藏娇?”
这可把盛景昀给恶心坏了。
他短促地抿了下唇,道:“告诉你可以,但你先答应我,无论我说了什么,不准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叶九初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啊?什么意思?”
盛景昀捏她脸颊:“答不答应?”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得了承诺,他开解的时候多点底气。
“你怎么跟三婶一样,非得人家先答应。”叶九初嘟囔,“好吧,我答应,你说。”
盛景昀酝酿了一下,想找个舒缓的方式,最后发现这种事没法缓,索性一言以蔽之:“新丽公司的爆炸,并不是意外。”
一句话,直接把叶九初砸懵了。
她愣住,清澈的双眼瞪得圆圆的,足足两分钟才反应过来,嗓子有点儿哑:“是……盛千语?”
盛景昀点头。
叶九初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艰难地问:“因为我?”
盛景昀没回答。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叮嘱手底下的人瞒好了,没成想栽在了付雯手上。
“初初,她是个疯子,言行不可理喻,不是你的责任。”盛景昀捧着她的脸,幽邃的双眸望进她的眼睛里。
叶九初含混地点了一下头,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盛千语固然可恨,但若不是因为她在那里工作,她不会在那里策划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她怎么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
是因为她,那几套无辜的生命才会终结,人因为她死了,公司也因为她毁了。
叶九初烦躁地抱住脑袋,陷入难以自拔的自我谴责里。
盛景昀把人抱在怀里,薄唇贴在她略微冰凉的额头上,柔声安抚:“初初,看着我,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叶九初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眼神里有丝丝脆弱和厌弃:“如果我没在那里上班,他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心继而凡清师兄也不会受伤……”
盛景昀眉头紧皱:“没有如果,初初,你也是受害者。”
叶九初抿着唇瓣没说话。
盛景昀的吻落在她颊边:“初初,你刚刚答应过我什么?忘记了吗?杀人凶手不知悔改,你为什么要把罪责留给自己?”
“可是……”
“没有可是。”盛景昀强硬地打断她,说不出太漂亮的话,只能一遍遍强调不怪她。
大概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叶九初的神色慢慢恢复正常,人也从那股子低沉的情绪里抽离。
也许,这就是人需要伴侣的原因。
“我去洗把脸。”叶九初说,起身去一楼的盥洗室洗了个冷水脸,在里面待了几分钟,这才真的冷静下来。
推开门,盛景昀站在外面等她,表情乏善可陈,却处处都透着担忧。
叶九初一怔,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明朗起来。
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固然有一定的错处,但远不该到她消沉的地步,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盛千语选择策划爆炸,本身就没将无辜人的性命当回事,她不去问责她,反过来自暴自弃算什么?
想到这里,叶九初勾唇冲盛景昀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她不能完全将自己摘出来,但心里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盛景昀把她拉到身前,细细地打量她,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放心。
叶九初捏捏他的手指:“四哥,既然是有计划的谋杀,盛千语应该交给法律来处置。”
这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盛千语是确诊的精神病,法律能把她怎么样?
盛景昀不敢相信她恢复得这么快,但看她神色如常,他便不反复提及,淡淡地说:“我会看着办。”
爆炸已经被定性为意外,那些索要赔偿的嘴脸,他已经看够了,没有必要再将此事翻出来,陷她于风波之中。
叶九初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实在不想管这桩糟心事,又道:“三婶那边怎么办?告诉她实情吗?”
这种情况,她是绝对不可能给盛千语求情的,除非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盛景昀一点都不希望她跟这件事沾边:“我来处理,”
叶九初咬咬腮帮肉:“万一她接受不了……还有三叔,他知道吗?”
盛景昀摸摸她的脑袋:“接不接受得了是他们的事,乖,咱们不说这个了。”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一个杀人犯,难道还指望他放回来继续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