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澍的视线在程晓琦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此时被她展露出来的饱满额头在太阳下白的反光，大额头曾是程大丫头认为的自己美貌的最大缺点，总是用各式刘海遮挡起来。
她束在脑后的丸子头，是二三十年之后年轻女孩中最常见的发型，在这个时代却很少有，她们更热衷麻花辫、波浪发和“招手停”的刘海。
不止为人处事变了，她的外在形象也变了。
把程大丫头在沈澍脑海中的印象一遍一遍的刷新着，不断的告诉他，她是另一个，全新的，不同的程晓琦。
一个正直、善良、有责任心的程晓琦。
一个帅气的程晓琦！
沈澍一直觉得自己重生回来之后，心已经不在年轻，像冰冻的水面不会再泛起涟漪。
但一瞬间，好像一股和煦的微风吹进了他的心口，让他冰封的心门出现了松动。
那个奇怪的念头也随着再次冒出来:这辈子如果还和程晓琦纠缠在一起，好像并不是坏事。
程晓琦收回视线对他说：“您如果方便，把打听到的都告诉我吧！”
“好，”沈澍走向吉普车，在车上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说：“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帮到你？”
还以为他会口头转述，程晓琦吃惊的接过文件袋，确定他不是间谍？这也太周到了吧！
“别外传，”沈澍微笑着补充道。
“嗯，一定，”程晓琦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对他如此慷慨的援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
这时，队长李宝林一路小跑过来，昨天追肥的时候他没露面，今天总要在沈乡长面前刷出存在感才行。
“哎呀，沈乡长您来了，”李宝林一脸歉意的和沈澍握手，“昨天我去随礼喝多了，半夜才回来，咋样？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都很顺利，”沈澍云淡风轻的说道。
李宝林附和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然后说：“程大丫头，我认识那伙打井的最近忙，问你排到下个月行不？”
“没有其他人干这个活吗？”程晓琦为难的说：“我还寻思越早打完越好呢！”
“那我再给你打听别人。”李宝林道。
沈澍暗暗的把他们的话记下，寒暄了几句，便和小张回了乡里。
过了一天就到了李宝山烧五七的日子。
李宝山的大姐李宝兰、姐夫王玉海，弟弟李宝河、弟媳孙丽英傍晚的时候一起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宝兰没进大门就开始边哭边喊。
“宝山呐！”
“我的大弟弟啊！”
“你咋走的这么早哇！”
“大哥啊……”
“你扔下这一家子孤儿寡母怎么办呐！”
“孩子还没结婚，你连孙子都没看着哇！”
听见他们的动静，李知夏他们全都忍不住落泪。
把他们迎进门，李宝兰便开始询问都准备了什么东西。
程晓琦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依照程大丫头对烧五七的记忆和刘三媳妇的指点，她把需要的各种纸扎都准备齐全。
还把李宝山生前的衣物、被褥都打包在一起，准备夜深的时候一起烧掉。
即便准备的周到细致，仍旧架不住李宝兰鸡蛋里边挑骨头。
她把准备烧掉的衣物翻了个底朝天之后问：“程大丫头，你们结婚时做的那套衣服呢？我怎么没看见。”
“那个送给二麻子了，”程晓琦说道，二麻子是李家沟的困难户，穷到扔在道沟里因为鸡瘟死掉的鸡，生了病的死猪都会捡回家吃，全家更没什么能穿出门的衣服。
程大丫头以前看见过他在粪堆捡别人扔的衣服，李宝山死后她就把遗物里干净整洁的被褥和衣服都给二麻子送去了。
程晓琦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却觉得这是程大丫头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给他干啥啊？”李宝兰指责道：“宝山一辈子才几件衣服，死了一回连身好衣服都不给？”
“给了他也穿不上，”程晓琦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想找茬？正好，你不来找我，我还得去找你呢！
“你怎么说话呢？宝山是你男人，你都不想着让他在下边过得好点？”
“我没有大姐想的周到，你看宝山还缺啥你给他安排，”程晓琦冷笑道：“知道你这么惦记他，宝山肯定能回来感谢你。”
“缺你，你去吧！”李宝兰呛声道。
“我任务没完成，他知道。”程晓琦笑吟吟的说：“得等我把这帮孩子全都养大了。”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针尖对麦芒，王玉海撇撇嘴说：“都少说两句吧！人都没了，还计较那些干啥。”
“咱们今天来主要是办正事。”
哼！
李宝兰剜了程晓琦一眼，孙丽英和李宝河盯着小北看了好一阵，孙丽英问：“小北现在咋样了？”
“你看呢?”程晓琦不满的斜了她一眼，孙丽英也翻了一个白眼和李宝河对视一眼，李宝河马上给李宝兰使眼色，李宝兰扫了一下嗓子咳出一口痰，擦擦嘴翘起二郎腿说道：“小北要是好了，宝河就抱回去吧！”
“你说什么？”程晓琦冷声问道。
“程大丫头，你自己把小北过继给宝河的，你咋还说话不算数？”李宝兰大包大揽的说：“这个事我说的算，小北还是归宝河。”
“你算哪根葱你说的算，”程晓琦毫不客气的怼道。
“我是宝山的大姐，我就能做这个主。”李宝兰理直气壮。
“用不着，”程晓琦冷冷的说：“这是我家，轮不到你做主！”
“还你家？”王玉海掐了旱烟不屑的说：“你都要跟卖猪肉的王老大跑了，可别在这说好听的了。”
程晓琦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扯出她和王云龙的闲话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会儿宝山五七也过了，你该走走吧，没人耽误你。”李宝兰摆摆手好像哄苍蝇似的。
“大姑，程姨说她不找人家，”李知夏觉得她们有点欺负程晓琦，忍不住替她说了一句。
“她的话你还能信？”李宝兰训斥道：“她是咋对你们的？要不是你跟大小子去找王老大要人，她把秋丫蛋都给出去了。”
“谁说的？”程晓琦皱着眉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