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悦的这番话，算是将两个人的关系重新给分清，划好界限。
沈耀阳心头突然涌上几分不安和酸楚，而这种情绪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口吻。
他从车筐里面拿起那饭盒，举在孙佳悦的面前，掂量了几下。
“既然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这算什么？解释解释？”
被他这副样子给气笑了，孙佳悦抿紧红唇。
片刻后，她将那饭盒拿了回来，放在书包里。
“也是，那天混混的事情，我已经算是报答过了，现在就当是我好心喂了狗，不吃就算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要离开，可不成想手臂就被抓住了。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让沈耀阳自己都愣了一下。
可两人，此时都把着自行车的扶手，身子本身就掌握不好平衡。
孙佳悦被这么抓着踉跄了一下，身子一斜，书包便掉在了地上。
那饭盒直接打翻，一盒满满的牛肉撒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瞬，似乎是凝固住了一般。
孙佳悦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牛肉，她扯开沈耀阳的手臂，蹲下身用手把牛肉捡起来，放在饭盒里。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沈耀阳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这一场景，他突然有些懊恼……
他的身份，从小就是一个不能被别人提，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资格说出口的事情。
从小，父亲也没怎么管过他这个儿子，开始上学了，便把他安置在奶奶这边生活。
虽然心里面别扭，但好在如今的日子也算是安稳。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同学知道了。
想到这一天下来，同学和老师看着他的眼神，明显的区别对待，他只觉得胸口里面有一团火在烧着，怎么也熄不灭。
而这种情绪，他竟然混账的对着孙佳悦发泄了出来……
“抱歉。”
沈耀阳的眉心一蹙，刚想要蹲下来帮忙，就见孙佳悦稍稍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我可没资格浪费粮食，回去冲冲水还能吃。”
孙佳悦小声开口，声音轻到不真实。
虽然她如今摆摊，家里面的生计也都不错，但这个年代的纯牛肉，并不是多少人能吃得起的。
将牛肉捡起来之后放在车筐里，掌心沾满了灰尘和汤汁。
孙佳悦始终垂着头，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
而等她终于抬起头的一瞬，沈耀阳的呼吸一滞。
这种冷漠的眼神，竟然让他有些慌乱，有些接受不了……
“用不着什么抱歉，是我没掌握好尺度。”
“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对吧？”
孙佳悦笑着开口，只是这笑容根本没有达到眼底。
她将擦过的纸巾扔在垃圾桶里，骑车扬长而去。
而着她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沈耀阳低声咒骂了一句，看着一旁的垃圾桶，只觉得自己也像是被丢掉了一样……
沈耀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家，等他推开门，奶奶正在厨房做饭，餐桌上则是放着他昨天在孙佳悦那买来的凉菜。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沈老太太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一瞧见自己的孙子这个脸色，心里面咯噔一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
沈耀阳摇了摇头，走到冰箱前拿出冰凉的水，仰头灌下一大瓶。
“奶，我今天有些累，天也挺热的，我先回房间躺一会。”
不想让奶奶担心，沈耀阳强扯起笑容。
而等他回到房间后，沈老太太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折返回到厨房。
要说这祖孙俩平日的相处，倒是有说有笑，可两个人的心底都压着一个千斤的石头。
虽然从来不提，但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当初，她把这小子接来的时候，那尚且稚嫩的脸上挂着的表情，她至今都记得，与刚刚瞧见的如出一辙。
“看来，还是没有瞒住……”
老太太站在锅前搅动着汤，眼底一片愁容。
而此时在房间内，沈耀阳躺在床上，他手臂盖住眼睛，可心中的那团火根本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眼前闪过孙佳悦的表情，尤其是方才这人离开时的那一抹笑，他只觉得胸腔像是被戳穿了一个洞，呼呼的往里面灌风，呼吸都乱套了。
“我都跟她说了什么……”
回想着两人方才在路边的对话，沈耀阳泄愤似的用双手揉着脸，紧跟着坐起身，身子慢慢的弓了下去。
等到了翌日，沈耀阳照比平时早到了学校半个小时，他站在学校门口，目光不断地扫着来往的学生。
而当瞧见孙佳悦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路口的时候，他本能的迈开步子，快步走了过去。
“孙佳悦，我们能谈谈吗？”
没想到这人会在这里等着她，孙佳悦眉头轻挑，心里面舒坦了几分。
还成，至少这人还算是有个良心。
事实上，她完全能理解沈耀阳昨天的行为，毕竟是最隐蔽且不好见光的身份被揭露了出来，任凭谁都没办法平心静气。
不过她昨天回到家的时候，也想了想，只觉得自己变幼稚了。
于她而言，沈耀阳这种半大小子的年纪，脾气本身就阴阳不定的，再加上复杂的家庭背景，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继续结交。
如她自己所说，上一次的事情，那恩情她已经报了，以后只当个普通同桌就行，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有什么事吗？”
只见她淡淡的开口，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可根本看不出喜怒。
察觉到孙佳悦这明显的疏离感，沈耀阳莫名的心慌。
他宁愿孙佳悦跟他大喊大叫的闹腾一通，将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甚至打他几拳都好。
“昨天的事情，我想要跟你道个歉……”
沈耀阳稍稍垂下头，睫毛在他的眼睑下形成一扇阴影。
“我昨天心情不太好，说的话有些重。”
“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我也知道那牛肉你是费心准备的，又花心思又费钱，是我对不住你……”
话音落下，他慢慢的抬起头，只见孙佳悦还是刚刚的那个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行，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指了指校门口。
“快进学校吧，一会儿该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