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走温情路线,讲睡前故事这条路被堵住了,徐向暖在精神上引导不了便宜儿子,但她岂会是那么轻言放弃的一个人,徐向暖安慰自己,也可能是自己这个方法用得不对,
可能她没经验,一开始的路线就选错了,现在的人吃都吃不饱,谁还有耐心听你去那儿絮絮叨叨,再加上这里的时代背景到底和现代相隔了半个世纪,现代那些育儿故事在这儿怎么能通用呢?
一条路堵住了,那就换条路走,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
精神方面下不了手,但吃食这一行她有的是经验呀。
就是个门外汉都免不了有两把刷子,更何况自己一个从小就重口腹之欲的人。
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不代表着她什么都不会呀。
温馨的童年生活里,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就是零食了,她可以动手做呀。
徐向暖最喜欢的就是折腾了。
想到这些,便宜母亲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脸颊,醒了醒神就下炕了。
趁两娃儿还都在睡,徐向暖决定用这段时间先做好准备,争取等便宜儿子一眼醒来就看到惊喜。
她得在铁蛋儿的心里树立起一个光辉又伟岸的形象,不至于无所不能,但也要是充满崇拜。
这个惊喜就是,炸薯片,
这是个听起来简单,做起来也简单的一道零食,最起码不怎么为难一个刚刚动念头的新手。
空间里靠墙搁了两大袋子的新鲜土豆,新鲜到什么程度呢,就好像是从地头刚挖出来的,摸上去土豆外面那层皮湿润的都能用手抠掉,
为什么选土豆呢,除了好操作,再有一个就是这玩意儿拿出来不稀奇,被人问了也好解释。
徐向暖很自信,第一次折腾就抓了四个大块头的家伙出来。
清晨的水缸冻得结结实实,就光凿开最上面的那层冰块都费了不少时间。
等终于手指碰到水后,才知道刚才那都不叫什么事,真正的冷彻心扉就是这个时候,
娇滴滴的小妇人搓了搓冻僵硬的手指尖儿,有了一点点回温以后动手烧火。
水烧好后,时间已经从七点转到了七点五十一分。
这才第一步,徐向暖给自己打了打气儿。
过了三遍水后,才勉强洗干净土豆表面的泥沙,
但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削皮刀,一生气,徐向暖决定自己从水果刀削,
下这个决定并不难,难得是执行的这个过程。
好像怎么握那把水果刀都不趁手,徐向暖原本十分的耐心现在已经去了两分,靠着不达目的不放弃的决心,
老母亲心一横,直接动手切,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切好后的土豆体积缩小了三分之一。
切成片好像不太现实,徐向暖切成了粗厚一致的长条,如果忽略掉它的用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直接炖汤。
可能是卖相实在是太难看了,徐向暖又不得不倒回去重新加工了一下,这样一来已经早上八点半了。
便宜儿子已经醒来了,
铁蛋儿醒来还没彻底睁开眼,就听到厨房里菜刀咚咚咚的声,声音听起来带着主人特有的气愤。
切成大小不一的长条后,徐向暖原本还剩八分的耐心现在仅剩了一半,好在就到最后一步了。
起锅烧油,火候还不能太大,之前烧水用的木柴这会儿就不能再用了。
徐向暖将之前晒干的落叶抱了一捧进来,
添了两把扔到炉灶下,没一会儿油就滋啦冒烟的蹦起来。
应该是刚才没擦干水分就把油倒进去了。
铁蛋儿穿好棉袄,踩着一双小棉靴就腾腾腾的跑过来厨房。
嘴里惊讶的问,
“阿娘,你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呀?”
油相比粮食来说,在这里更为珍贵,很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次带油水的东西。
像徐向暖这样糟蹋东西的败家主儿,还是第一次见。
铁蛋儿心里的小心思转了好几个圈儿,好像自从上次阿娘病愈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不仅换了大房子,顿顿有饭吃,昨天吃了那么多肉,今天看样子还有好东西吃。
小家伙眼睛眯了眯,笑得活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阿娘在真好。
恐怕徐向暖做什么,在便宜儿子眼里都是对的,这毫无底线的信任,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源于天生的母子情分。
“你先出去,别让热油嘣着你,小孩子细皮嫩肉的,被油溅到了是会变丑的。”
忽悠小孩子这些话,徐向暖脑子里已经不用多加思考,张口就来。
以前她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么劝她的,现在换了个身份她重新说给小一辈儿听在,这感觉也是新奇。
铁蛋儿听话的站在门外,真的没有再往里面走。
人家说是把油烧到三分热,就可以下锅了。
这个三分热可真是难到了人,这感觉就像电视里的大厨烧菜,人家问放多少调料,大厨说凭手感,
普通人,而且是一个从来没怎么做过饭的人,怎么懂那个凭手感,但大厨也没说错,人家凭的就是手感。
徐向暖现在就是这种郁闷,她用手在锅面上探了探,已经稍微能感受得到一点温度了。
不再迟疑,她身子往外歪了歪,两只手戴着隔热手套往前举着盆,使了一下劲儿,将盆里那切了一整盆的土豆条,唰的一下全部倒下去了。
锅里噼里啪啦乱响了一通,空中大大小小的热油点子四处乱溅,有好几个都蹦到了徐向暖的脸上,老母亲一紧张,着急忙慌的就将锅盖直接给扣上了。
锅里噼里啪啦的声音稍微小了小,最起码不会再嘣到人了。
门里门外的两母子同时松了一口气,好险呀。
铁蛋儿被这轰动的场面有些惊到了,结结巴巴的开口问,
“阿娘,锅、锅里是什么东西呀?”
缓过神来的徐向暖,重新挂起了那温柔贤和的笑,对自家儿子说,
“再等等,等一会儿就有好东西吃了。”
对儿子卖了个关子,徐向暖忽然想到,这锅东西还得翻一翻,别给炸焦了。
她退后了两步,小心翼翼的揭开锅盖,锅里沸腾的热油围着土豆冒气了泡儿。
好像还行呀。
徐向暖找了一个铲子,给在热油里翻滚的土豆条翻了身儿,刚才还略有欣喜的表情就那么凝固在脸上,
就这么一会会的功夫,靠锅底的那一面就已经被炸黑了。
不信邪的徐向暖,用筷子夹了一条出来,土豆条还是土豆条,没膨化成薯条的样子。
铁蛋儿张着小嘴一脸期待的看着,阿娘的筷子,不知道夹的是什么的东西送入嘴中,没眼馋两下,嚼了没两口的徐向暖直接吐了出来。
土豆面上虽然已经黑了,但芯子里根本就没熟。
气馁的老母亲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早的期待值现在已经降成了负数。
中午十点,娘仨围着桌子继续啃昨天的馒头。
就的还是昨天那袋吃了一半的咸菜,那玩意儿吃多了齁得慌。
不过眼下也没什么可吃的了,至于昨天那锅红烧肉,在徐向暖心里,那和今天这炸黑了的薯条一样都是失败品,失败品是不值得拿出来炫耀的。
也不知道今天的天气怎么回事?已经都快中午了,太阳连个影儿都没有,雾沉沉的天看着很不对劲儿,好像再过不久就会有暴风雪要来。
多半个小时过去,徐向暖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安慰自己,人嘛,不失败几次怎么成功,最关键的是一开始她就不能好高骛远。
嘴里的馒头越嚼越觉得干得慌,喝了两口水后,
便宜母亲决定换个自己最拿手的,炸不了薯条她还烤不熟红薯吗?
她刚来的时候不就给自己烤了一次,要是这次还失败了,徐向暖打算买块豆腐撞一撞,衰运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
有些事往往还真就说不准。
铁蛋儿担心的看着阿娘,自从刚才阿娘吐了那口黑乎乎的东西后,表情就变得很不对劲,
他想安慰几句,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安慰阿娘,阿娘自己就把自己安慰好了,表情忽然就阴云转晴。
“你在房间里看着妹妹,别让她随便往嘴里塞东西。”
好像小孩子长了牙齿之后就总喜欢往嘴里塞东西,但照理小闺女这口小米牙她来时都长齐全了,磨牙的那个过程应该早都过去了,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又开始了。
铁蛋不放心的叮嘱了一下阿娘,
“阿娘,你要小心点别伤着自己哦。”
徐向暖被噎了一下,明明她才是个大人,怎么角色好像颠倒过来了。
便宜儿子叮嘱自己那个眼神,就好像无可奈何的父母,看着糟心的孩子一样无能为力,又实在放心不下才有的担忧。
便宜母亲表情黑一道白一道,还没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已然倒塌了一半,徐向暖很气馁却又不甘示弱。
自己给自己鼓了把劲儿,信誓旦旦的给铁蛋儿保证,
“等着哦,这次肯定会有好吃的。”
徐向暖根本就没敢看便宜儿子眼神中的怀疑,怕自己未战先衰失了勇气。
烤红薯其实最简单不过了,在灶火旁的草木灰里埋上几个,然后再要做的就是等着就行。
徐向暖在袋子里找出了几个又细又长的个头,看品种就知道这个出了名的北方蜜薯,烤出来喷香流油不信挽不回当娘的形象。
想法都是很美好的,但徐向暖唯一失算的就是这会儿的这个天气,
不知道从那边刮过来一阵呼啸的邪风,烟筒的烟出不去又全部灌了进来。
灶台前的老母亲老泪纵横,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被滚滚的浓烟差点给熏瞎了,吸进肺部的烟雾咳得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就这儿,徐向暖还不死心的守着,
没道理都坚持到这会儿了要放弃,她今天死活都要整出个好歹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面子问题了,结果已经严重影响到她作为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她总不能真的四肢不勤吧。
偏巧的是,今天的风向还就跟她扛上了,夹杂着雪花的北风呼啸,
简陋的灶台前,一个满目疮痍的小妇人蹲在灶火前缩着身子,看不清面容。
厨房里,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构造了,
刺骨严寒的天气里,一个成年的现代人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在六零年代,没被饿死但被一口红薯快要折磨疯了。
等了大半个时辰,笼罩在厨房的浓烟才稍微散了散,最起码能看到徐向暖的身子了。
她刚才给眼睛上蒙了一层湿毛巾,将脑袋埋在膝盖里才稍微好受了点儿。
用烧火棍在尚有余温的火堆里扒拉了两下,那几个看不清是柴火还是红薯的诡异东西被翻了出来。
即使有预感已经知道好不到哪儿去,但这**裸的打脸还是刺激到了徐向暖,
烤焦了的红薯还是能闻到那股香甜的味,但红薯表面已经面目全非的瞧不出原来的神态,
老母亲为数不多的信心被打击的支离破碎,徐向暖终归还是认输了。
她承受自己天生就是来凑数的,干什么什么都不行,吃什么什么都不剩。
网络上有个很贴切的词称这类人为废物。
老母亲终于放弃了。
徐向暖心灰意冷的将那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往旁边拨了拨,站起身子从锅里给自己打了盆热水。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的这幅样子有多狼狈,
脑子里那两个不消停的小人见缝插针就蹦出来了。
理智小人清冷的托着下巴,微微仰起脖子伸着另一只手,对着天顾影自怜,上天给了我双纤纤玉手,注定是要当娘娘的。
语气神态都挺像黛玉葬花的那个桥段,只是伸出的那只手略显粗糙。
另一个小人唾弃了一声,我呸,别恶心不着自己恶心了别人,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折腾都是废物。
思绪外,一个小身影缩着肩膀从门外闪了进来。
视线中,铁蛋儿一眼就看到了阿娘跟前不远处那几只黑乎乎的东西,闻起来好香呀。
一只小手碰了碰,还热乎着呢。
想问问阿娘,但阿娘不知想什么呢神游天外,半天都不吱声。
铁蛋儿稍微想了下,没有迟疑的就扒开了黑乎乎的焦色,揭开外面那层乌黑抹漆的皮后,里面娇艳欲滴的烤红薯肉就露了出来。
咬了一口,甜的都快飞了起来。
铁蛋儿招呼着阿娘,赶紧过来吃呀,再不吃就凉了。
这声惊叹拉回了徐向暖神游天外的理智,她一眼就看到一个小家伙丝毫不嫌弃的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咬着那早已被她放弃了的烤红薯。
亮晶晶的眼睛里欣喜的眸子不似作假,徐向暖不信邪的上前给自己也掰了一小口,
烤焦了的红薯吃着也甜,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吃到嘴里是一种焦甜,
失落了好久的老母亲这才勉强勾起了一点唇角,被打击的支离破碎的信心的稍微回来了一点。
有了点儿成绩,人就变得有些自大起来。
徐向暖刚才脸上的失落转瞬即逝,语气中不无自得的对便宜儿子夸下海口,
“等天气好了,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阿娘重新给你烤,今天这个都发挥不出阿娘真实的水平。”
哎呦,就是真烤得色香味俱全,红薯就是红薯,还能烤出朵花儿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