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总把我摁住,让我别着急,又换我去副驾,他来开车。
他驱车十几公里,才在一座山脚下,找到了一个村子,那村子非常贫困,基本上都是平房,几层小洋楼都少见,村民都是老弱妇孺,很难见到年轻人。
唐总找了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给他塞了包烟,拉他在树脚下攀谈起来,提到那工厂,老头儿脸色怪怪的。
唐总是老江湖,知道老头儿肯定知道工厂的事儿,就问那厂子废弃多少年了?那么大的厂子,怎么就扔那儿没人管了呢?
老头儿说:“那工厂叫红星厂,办了七八年,以前可红火了,工作人员都是全国抽调来的,统一穿蓝色制服,听说工资开得也高,普通工人干一个月,能赶得上我们农民一年的收成,我们都很羡慕。”
一番攀谈,我才知道这个红星厂的确很奇怪,因为没人知道他们是生产什么的,只看到机器日夜轰鸣,工人二十四小时倒班,烟囱长期喷着浓烟。
除了卫生人员,他们从不对外招聘工人,这位姓牛的大爷,就曾在红星厂干过一段时间清洁工,主要负责清理生活垃圾和除草,活儿不累,但开的薪水高,牛大爷非常满意。
他干了三年,突然被辞退了,没有任何理由,然后,红星厂那永不停歇的机器也停了,也没见人撤离,所有工人都不见了,偌大的工厂就这样被废弃了。
村民当时议论纷纷,也有人去打听过消息,说什么的都有,却没一个靠谱的说法。
红星厂废弃后,也曾有村民打过它的主意,那么多设备和物资都没运走,弄点出去卖了,还不大发横财吗?
有人半夜溜进去想顺点东西,啥都没捞着不说,还吓疯了好几个,红星厂闹鬼的说法不胫而走,再结合热闹的工厂突然废弃,附近村民都当那儿是鬼城,别说觊觎里面的东西,连过路不敢往那边走。
红星厂废弃十多年后,牛大爷在山里放牛,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红星厂附近,他站在山头上,看着厂区大片的野草,想起往日的繁华,一时百感交集,就想进去看看。
厂区的围墙倒了好几处,可以随意进出,他把牛放在院子里吃草,自己信步在厂区里走动,就看到一个人从厂房走出来。
当时天色昏暗,牛大爷也没太在意,以为是附近村民,就自己逛自己的,不知不觉竟然跟那人遇上了。
那人先打招呼,喊他名字,牛大爷吃了一惊,抬眼就看见一个穿蓝色制服,戴着帽子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朝他走来。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人竟然是他们当时的厂长,姓张,名字他忘记了,张厂长上来跟他握手,说:“好久不见啊……”
牛大爷也很激动,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老领导,张厂长当时手底下管好几百号人呢,不知道多威风,能跟他老牛握手,那是他祖坟冒青烟勒。
牛大爷问他说:“咱厂子不是废弃很久了吗?您怎么又来了?难道红星厂要重振旗鼓投入生产了吗?”
张厂长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一直就在这儿啊……咱们厂子也好好的,怎么就废弃了?”
牛大爷只当他是不能接受厂子的败落,安慰了他几句就牵着牛走了,再见到十几年的老厂长,他也是百感交集,又很欣慰,老厂长回来,意味着红星厂又要焕发生机了吧?
他没走多远,张厂长又叫住他,问他现在是哪一年?
这个问题很奇怪,谁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啊?老厂长这么大个领导,又是大学生,他会不知道?
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张厂长若有所思,目送他离去。
他出了厂子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张厂长怎么可能还那么年轻?而且他的打扮跟过去一模一样,可是时代早变了,没人穿那种老式制服了,现在人都穿现代的衣服。
他急忙折返回去,想问问厂长是咋回事,可他在厂子里转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厂长的影子。
后来,还是他儿子跟着牛脚印找到了红星厂,才把他带了出来,那时已经是半夜了,他在厂子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再后来,他大病了一场,差点一命呜呼。
村里有能人说,他八成是撞鬼了,老厂长肯定是死了,冤魂还留在厂子里,让牛大爷给撞见了。
从此以后,人们更是谈红星厂色变,更没人敢靠近那厂子了,也没人敢提红星厂,厂子也越发显得破败。
老头儿说完了,我和唐总听得瞠目结舌,牛大爷以为我们不信,指天发誓,说你找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问问,我牛头儿一辈子不说假话,我会骗你们?
我们急忙说信信信,牛大爷您一看就是实诚人,这事儿虽然听着邪乎,但我们认为是真的。
老头儿这才满意的站起来,步履蹒跚的朝村子里走去。
我和唐总回到车上,唐总抽了好几根烟情绪才稳定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这厂子不能冒然进去,咱得做好准备。
我说你要害怕,我一个人去。
唐总说,你小子别充好汉,你要不怕你会大晚上一口气奔一百多公里来找我拿主意?别以为大白天就没邪乎事儿。
他的话戳我心坎上了,我虽然很想再进去一探究竟,可心底到底是害怕的,昨晚的恐惧并没有消散。
唐总说:“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你爸已经折进去了,咱不能知道了还往坑里跳,那不是孝顺,是愚蠢。你能活着出来是你命大,但有一次不代表有第二次。”
我冷静下来,知道他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回去的路上,唐总说:“我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兄弟来,带上优质装备,再选个吉日进去看看。”
我知道唐总也是同道中人,否则我爸不会找他,他丢了一辆几十万的车,也不可能不跟我急,还很有耐心的陪我冒险。
唐总让我在西安玩几天,他准备好了就通知我,我知道这事儿不能着急,就由着他准备,我反而清闲了下来,在城里玩了几天。
西安是六朝古都,古迹数不胜数,我逛起来却索然无味,脑子里全都是那晚的可怕遭遇,更担心我爸的安危。
我严重怀疑,我爸还活着,他可能藏在厂区的某个角落,在等着我去救他。
这天我逛到数码一条街,看到有人在卖古董手机,就想起陈鬼的那只摩托罗拉手机,心里一动,就拿去让人家瞧瞧。
卖手机的是个胖子,他找来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却开不了机,检查一番后,说是某个配件坏了,但问题不大,他可以修好。
他让我留下电话,修好了给我打电话。
我回到酒店,给唐总去了个电话,问他那边进度,唐总说还在等一个重要的人,让我稍安勿躁。
挂了电话,我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这才过去没几天呢,可我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否则就会胡思乱想。
我刚想给强叔打电话,手机就响了,是强叔打来的,他说有个人来店里找我,自称姓陈,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琢磨着强叔的话,姓陈的,最好的兄弟,那就是陈鬼了,可陈鬼五年前就死了,尸体还在红星厂地坑里呢,这个姓陈的又会是谁呢?
说实话,陈姓实在太大众了,而我性格外向,朋友一向很多,认识的姓陈的同龄人,可以用车载斗量了。
我问强叔有没有留下他电话,强叔说,他问过,那人不肯给,只说过几天再来找你,见面了就什么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