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平往事
王重2021-03-09 18:074,453

  民国10年,北平……

  天凉叶落,夜半三更。

  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拐子胡同口,有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一摇一晃的朝着里面走着。

  他穿着一套土黄的大褂,斜挎着一个绣着九宫八卦图的破旧褡包,年纪不过三十岁稍上,留着撮羊毛胡子,龅牙蛙眼牛鼻子,瘪胸驼背扁平脸,皮肤黢黑,长得那叫一个寒碜,走起路来还有些坡脚,可谓是丑的人烦鬼嫌。

  此人名叫孙德贵,绰号丑道人,在北平也算是小有名气,只因天生奇丑,所以百无禁忌,甭管什么妖魔邪祟,看到他就难受,一准儿跑路,当真是放在门廊辟邪,放在床头避……邪……

  抛去长相不说,孙德贵这人还真是有几分能耐的,年幼时因长相奇丑遭父母遗弃,被一个癫疯的老道抚养成人,老道病逝后,就独自一人过活,靠着跟老道学来的一点捉妖拿怪的本事,在北平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攒了不少家业,只可惜,长得太寒碜,别说哪家的姑娘,就是逛青楼都能被人给轰出来,所以,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嘿!这天儿,月亮带毛边,不是闹妖就闹仙儿啊!”孙德贵一边走着,哼着小曲,一边抬起头朝着天上望去,只见天上挂着一满月,偏偏周围雾隐弥漫宛如长了虚毛,看的人心里发慌。

  这话是疯老道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的,这月亮带毛,鬼哭神嚎,若是这种天,阴气太盛,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不要去管,否则,恐有泼天之祸。

  孙德贵一直记在心中,但今天,他却不得不管……

  咚咚咚……

  孙德贵走到一个豪门大院前,抬头观瞧了两眼,起身走上了台阶,一缓二急的叩了三下门环,随后,就听得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吱呀一声,一个穿着唐装,脚踩黑布鞋,看起来六十七八岁的老头儿,手里拎着一盏白纸灯笼打开了门,也没言语,冲着孙德贵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院子里走去。

  孙德贵也没出声,跟在老头儿身后,一路穿廊过院,来到了一个相对较为偏僻的厢房。

  老头儿站在门口,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道爷,您请着。”说罢,拎着灯笼,头也不回的低头离去。

  孙德贵点了点头,撩起袍子,也不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毕竟是豪门大户,就是厢房,也布置的相当雅致,只不过,这雅致之中,却隐隐的透着那么一股子冷劲儿,孙德贵刚一迈步进来,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脚心直冲心头。

  好家伙!孙德贵心里咯噔一下,这得多大的怨气,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的野狐精怪,可也没一个能让他心生惧意,可就在今天,这个屋子里,却有着一股子透着阴寒的邪气,让他打心底就感到忌惮。

  孙德贵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放在褡包上,刚要动,就闻听屋内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幽的说道:“你若现在走,我不留你,晚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孙德贵略微怔了怔神,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在床榻边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大,长得清透水灵的姑娘,只是此时,她却抬着头,慵懒的靠着床头,怎么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看的孙德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这位上仙,何苦为难一个姑娘?”孙德贵抬手一拱,十分客气的说道。

  那姑娘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孙德贵,结果却被他长相吓得喊道:“哟!我的妈耶,您这脸是被炮仗给嘣了,还是被石碾子给压了?嘿!吓死本姑娘了……”

  孙德贵登时急了,说道:“哎?我说上仙!咱有话说话,别骂街哎……”

  话音刚落,那姑娘突然诡笑一声,孙德贵身后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孙德贵吓了一跳,心里突突乱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待他在回过头的时候,眼前,却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和自己四目相对。

  “哎呀!”孙德贵吓得哇呀一声,伸手就去摸自己打褡包,可这一摸,不对劲儿!自己的褡包竟然没了!

  “呵呵,我刚才可是警告你了,莫管闲事,本来还想给你多说几句,但你长得也忒寒碜了些,姑娘我怕是这几天做噩梦都得被你吓醒喽,还是杀了算了,免得心里膈应。”姑娘咯咯一笑,身体一晃,整个人坐在了房梁上,手里拿着孙德贵的包,双脚游荡着,戏弄般的看着孙德贵。

  孙德贵憋的一脸铁青,可心里却是紧张的不行,他吃饭的家伙事儿可都在褡包里呢,什么糯米朱砂驴蹄子,墨线符篆五帝钱,有这些东西,他才敢和妖邪叫板,可现如今,却是被人声东击西,把东西给夺了去,这可是要了亲命啊!

  “圣人曰,嘴上不留德,死后进拔舌!”孙德贵抬起头,看着那姑娘,开口说道。

  姑娘一愣,道:“哪个圣人说的?”

  孙德贵一指自己鼻子说道:“我说的。”

  姑娘差点没笑出来,啐了一口,说道:“呸!就冲你今天污辱圣人,就是要了你的命也不算冤枉。”

  孙德贵冷哼一声,说道:“你真当我怕了你?”

  姑娘双手抱在肩膀,说道:“哦?还有什么本事,不妨亮个让我瞧瞧?”

  孙德贵深吸了一口气,吼道:“救命啊!闹妖精啦!来人啊!救命啊……”

  姑娘哈哈一声尖叫,直接冲着孙德贵一指,道:“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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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此时的大院的正厅之中,灯火通明,正座太师椅上,一个穿着富贵,看起来气势非凡,四十多岁的员外皱着眉头,愁容满面的坐在那喝茶,旁座坐着一个三十六七岁,韵味十足,眉梢带俏的夫人在那嗑着瓜子,身后,则是站着刚才那个小老头,外加上婢女仆役,十来个人都聚在正堂,全都伸着个脖子,听着打后院,孙德贵传来的惨叫求救声。

  老爷一摊手,叹了口气,说道:“得,这又是枉送一条人命。”

  太太嗤了一声,说道:“嗤,什么孙半仙儿,依我看就是个靠点小把戏,招摇撞骗之徒罢了,管家……”

  小老头连忙说道:“哎,大奶奶,您吩咐。”

  太太说道:“明儿个一早,等天亮了,让人去把尸体抬了去,找人做口棺材,敛巴一下找个地儿给埋了吧,若是家里还有亲戚,就赔他十块八块大洋,也别让人嚼咱家老爷舌根子。”

  小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得嘞,大奶奶,天儿一亮,我就吩咐人去收尸。”

  太太嗯了一声,一脸的厌恶模样,转头对那员外说道:“老爷,您瞧这事儿多晦气,不是我说您,咱家大业大的,直接搬去南边的新宅子不就完了,非得在这老宅子里赖着,现在可好,成天鬼哭狼嚎的,闹腾的人心惶惶……”

  老爷略微皱了皱眉,说道:“这是祖上留下的宅子,我若弃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哟,瞧您说的,一个宅子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那这天天闹邪乎,还让不让人活了?列祖列宗怎么也不显灵下来管管?”太太拔高了调门,颇为不满的质问道。

  老爷苦笑连连,此时,外面已经没了叫喊声,心想得了,怕是那个名气还挺大的丑道人已经死了,暗叹一声,说道:“万贯家财皆可舍,唯有祖宅不可弃,管家,明儿再去扫听扫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得道高僧,仙家道人,若有人能换来府上清净,我愿出五千块现大洋!”

  太太一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哎哟,我说老爷,您怕是失心疯了吧?这宅子就算砸吧碎了,也不值五千现大洋啊,还不如之前答应那个丑东西,把秀儿嫁给他呢,连房子一块陪嫁给他得了。”

  老爷刚要开口,突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这位大奶奶,咱说话归说话,我长得丑归丑,可您也不能骂街啊!”

  众人皆惊,纷纷朝着门口观瞧,只见孙德贵脸上满是被挠的血印儿,衣服也是被撕扯的破破烂烂,颇有些狼狈,但人却是精神的很。

  太太一看到孙德贵被吓了一跳,随后定睛观瞧,确定是个人后,这才松了口气,道:“真是每次看,都能吓一身冷汗……”

  孙德贵心里这个恨得慌,可脸上并没有不悦,老爷却是连忙走了过来,看着孙德贵,一脸感慨的样子说道:“哎呀,道长真是仙人下凡,这妖孽闹腾了半年,死了七八个人了,您还是第一个活着回来的……”

  孙德贵苦笑,说道:“幸不辱命,那妖孽已经被我封住,还望陈老爷信守承诺,将秀儿许配给我。”

  陈老爷刚要开口说话,太太却是一扭三晃的走了过来,拔高了嗓门说道:“哟,这位道爷,不是我说您,秀儿那可是要才华有才华,要姿色有姿色,也不瞒您,就在昨天,孙大帅家的二少爷可是登门来提亲了,这孙二少的脾气可不好,再说了,瞧您这模样,我怕秀儿刚过门,就被你还吓出个三长两短的,您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么……”

  孙德贵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陈老爷连忙在一旁说道:“道长莫气,这事儿确实怪我,当初因为家里闹腾的不像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可这孙二少的确下了聘礼,要娶秀儿过门做妾,您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商,哪敢和孙大帅作对……”

  孙德贵恼羞成怒,最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宁做人妾,不予我妻,如此欺辱,本道长记住了……”

  “不是,道长……”

  陈老爷还要解释几句,太太在一旁咯咯一乐,讥讽道:“道爷您这话也是难为我们了,您要真有本事,就和孙二少去抢啊,我们又没拦着,记住了怎么着,这朗朗乾坤,你还敢杀人不成?”

  孙德贵捏紧了拳头,只觉得胸口一阵滞闷,咬的牙齿嘎嘣嘎嘣作响,怒道:“尔等必遭报应!”说罢,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当初陈府被这妖精闹的鸡犬不宁,出了好几条的人命,陈员外被吓得不轻,请了不少所谓的高人前来,结果那妖怪甚是厉害,请来的捉妖高人全都是命丧黄泉。

  陈员外听说,京城有位半仙儿,叫孙德贵,人送绰号丑道人,长得奇丑无比,但拿妖捉怪的本事却是厉害的很,为此,请来孙德贵,允诺他,若是能还府上清静,愿给他大洋一千块以做酬谢。

  不过,孙德贵一掐算,此妖与陈家有夙怨,事有因果,自己不愿插手,陈员外心急如焚,还是他那位太太给出了个主意,说这丑道人如今三十有余,还打个光棍儿,想必是没哪户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活受罪,而陈员外刚好有一女儿,是过世的大夫人所生,叫陈秀儿,年芳十八,长得美貌倾城,亭亭玉立,不如许诺给这孙德贵。

  陈员外是万不能答应的,陈秀儿的亲生母亲因病而亡,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自己哪舍得将她往火坑里推,可架不住自己现任的这位续弦夫人煽风点火,枕边吹风,再加上这妖怪天天闹的府里不消停,万般无奈之下,只要答应了下来。

  孙德贵最初是不愿意的,可自打去陈府,无意中看到了陈秀儿的长相后,顿时被迷住了,这才心一横,决定为了娶这陈秀儿,走上这一遭。

  要说这孙德贵,丑,那是真的丑,可本事也是真有本事,那妖精万没想到,这孙德贵在自己的褡包里做了个扣儿,故意引那妖精拿走,结果,待那妖精拿在手里戏耍他时,孙德贵突然口念法诀,那褡包瞬间金光乍现,将那妖精给卸去了大部分修为。

  可那妖精也不是吃素的,自己不小心着了道了,勃然大怒,和孙德贵打在了一起,指甲犹如钢刀,三五下就把孙德贵挠了个大花脸,好在,孙德贵藏了一手,一张神兵符,唤来金价神将,将这妖精给捉了起来。

  不过,老话说的好,事急万事好商量,事缓贵人多忘事。

  就在昨天白天,当地军阀孙大帅,托媒人上门说亲,陈员外本想拒绝,毕竟答应了孙德贵,可自己这太太一肚子坏水,见钱眼开,见那满箱子的金条银元,迷了眼了,擅自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结果,就闹成了现在这样。

  陈员外不敢与孙大帅为敌,只好昧着良心,将当初许诺的事给含糊了过去。

  世间之事原本如此,善恶有报,因果循环,陈老爷却没想,这一念之差,却引来了泼天大祸!

  孙德贵走出陈府,回头凝望陈府的匾额,恶从心中起,怒有胆边生,掐诀念咒,一挥手,眼前一股子黑烟,随后,一个窈窕的女子咯咯一笑,道:“怎么着,道爷,莫非有事求本姑娘么?”

  孙德贵冷眼瞥了一眼她,道:“你与陈家夙怨,我再不插手,但有一条件。”

  说着,他狞狠的看着那府中灯红通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让他陈家百年运竭,断子绝孙,三世而亡!”

  话一落,一股子黑气笼罩在了他的身体上,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瘆人……

继续阅读:第二章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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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妖法师之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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