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夜雾之中,一个亮着灯的小摊,一只半人多高,像人一样的黄皮子,这一幕怎么看,都十分的诡异。
走近一看,张北楚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见在小摊后面,一个小不点的黄皮子,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坐在小马扎上,正在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机游戏,这一幕,看的张北楚都有些哭笑不得。
“让您见笑了,我家这孩子成天就知道玩游戏!”店主是一个穿着围裙,肩膀上搭着毛巾,眼珠子漆黑的大黄皮子,踩着凳子,爪子搭在了一个锅盖上,另外一只爪子勾着一个笊篱,问道:“您想吃点什么,削面,板面,还是抻面?”
“我……”
张北楚已经懵了,这什么情况啊?
好在,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黄皮子的时候,镇妖录内的石碑没有显出红色的敌意。
“老板,你这什么面拿手?”张北楚坐在了小摊位前的一个凳子上,四下的看了一眼,如果不是这两个黄皮子看着太过诡异,其实和普通的摊位没啥太大的区别。
“唔,他们都喜欢吃我做的抻面。”黄皮子老板摸索着下巴,说了一句。
“好,那就抻面吧。”
张北楚随意的说了一句,随后,看着坐在那正在玩游戏的小黄皮子。
只见这小家伙大概能到自己膝盖的位置,黑溜溜的眼睛,两只爪子灵活的贴合在屏幕上,极为认真的在那打着游戏,似乎都没有注意过张北楚。
“个娃儿就知道打游戏,也不知道学习……”黄皮子老板一边做着抻面,一边埋怨的说了一句。
张北楚实在很想吐槽,可又不知道从哪吐起,只好假装没听到。
不得不说,虽说对方明显是个妖,可这面做的却是地道,面韧弹牙,筋道爽口,面汤也是鲜香至极,哪怕张北楚并不怎么饿,都不知不觉的把一碗面全都吃的精光,甚至把汤都喝的一滴不剩。
黄皮子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张北楚,待张北楚放下碗,一脸过瘾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这才搓着手,问道:“您觉得味道如何?”
“非常好吃,可能是我吃过最鲜香的面了。”张北楚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毫不刻意的夸赞了一句,说着,他拿出了手机,问道:“老板,多少钱?”
黄皮子笑的更开了,说道:“这面,不要钱。”
“不要钱?”张北楚手指微微一窒,看着黄皮子。
“我是有求于您,所以,不要钱。”黄皮子一脸真诚的说道。
张北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猜出来,对方是奔着自己来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巧的在这里遇到,可既然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了,也不好装作没听到,于是,点头说道:“您说,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尽力。”
黄皮子看起来有些卑微的含着胸,说道:“小老儿恳求您,高抬贵手,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等一下!我没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北楚打断了黄皮子的话,问道。
黄皮子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悔恨的样子,看着那个小黄皮子,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它本是这山里的一个黄皮子,有着几百年的道行,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想着的,也不过是一家老小能够平平安安的。
清末民初,时局动荡,人们无心耕种,加上那几年接连大旱,蝗灾,导致秋粮颗粒无收,不少人为了活命,把这山上能吃的都给吃了。
多少年来,黄鼠狼都不是人类餐桌上的食物,因此,得以在山林中逍遥自在,可民国时期的那一场大旱,让这些饥饿的人盯上了黄鼠狼,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这位黄皮子的亲戚几乎死伤殆尽,而它幸亏有些道行,利用障眼法,多次躲过了狩猎,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东藏西躲,苟活在洞中,只敢在夜里跑出来找点吃食。
可当时由于人们把山上能杀的都给杀了,这一家老小出来溜达一圈,也没找到吃的,而它的老婆,因为实在太饿,忍不住的溜到了镇子上,利用障眼法想骗点吃的,结果被发现,成了别人的食物。
丧子之痛,让这个黄皮子悲愤不已,跑到那户人家里讨说法,结果被对方放狗追咬,险些丢了命,怀恨在心的他,就在对方的家中作祟,闹的那户人家是鸡犬不宁。
可好景不长,当时,镇子上来了一个极为厉害的高人,得知此事后,半夜在此设下阵法,待着黄皮子一出现,直接给抓了去。
当时黄皮子快吓死了,以为自己这回算是完蛋了,可万没想到的是,那人竟没杀他,反而让它帮自己一个忙,说只要它愿意帮忙,就放他离开。
为了活命,这个黄皮子直接答应了下来,而那人让他帮的忙,就是找一个如意馆……
听到如意馆三个字,张北楚已经大致明白了,只是,好奇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卖面呢?”
黄皮子苦笑了一声,道:“我那时候哪知道,如意馆的主人是如此恐怖的存在,而当时那个道人,来此就是想要降服它,结果不是它的对手,受伤离开,而我因为帮了那个道人,本来也是难逃一死,如意却放过我,做为惩罚,让我在这里摆摊卖面,直到有一百个许愿人许愿,我就重获自由,在这之前,我们一家老少都无法讨口封,修成人形。”
张北楚摸索着下巴,半晌,说道:“郭瑞是第几个?”
“第九十九个。”黄皮子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恳求道:“只要他许完愿,再有一个人许愿,我就可以获得自由了,而我这唯一的儿子,就能够讨口封,变成人的样子,堂堂正正的念书识字,以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张北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妖修一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人活着,而很多人,却从不珍惜生而为人。
“我知道您身份不一般……”黄皮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张北楚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和当初那个道人长得很像……”黄皮子说道。
张北楚顿时愣了一下,道:“那个人叫什么?”
“虽然已经过去百年了,但是他的名字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他叫张道风。”黄皮子说道。
果然!
张北楚已经猜到了,果然不出意外,那个道人正是自己的太爷爷张道风,不得不说,自己的这位太爷爷还真个能折腾的人,几乎哪哪都会牵扯到他。
“所以,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我就是来找茬的,对么?”张北楚呵呵一笑,问道。
黄皮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不错,对了,您吃的那碗面,不是一般的面,是我这么多年,用收集起来的灵气灌注其中做出来的,虽然这东西对您来说,恐怕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可小老儿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有句老话,叫做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吃了你的东西,按说我不应该拒绝,但很抱歉,这件事我只能拒绝。”张北楚无奈的说道。
黄皮子表情一僵,满脸苦笑,张北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险些压不住怒火了,可一想到当年那个恐怖的道人张道风,顿时就蔫了,这位小少爷敢找上门来,显然也不是个善茬,自己怕是得罪不起。
看到黄皮子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张北楚有些不忍的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一把。”
“您说的意思是……”黄皮子顿时愣了一下,连忙抬起头看着他。
“我可以去找它许个愿!”张北楚微微一笑,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连那个贪玩游戏的小黄皮子都忍不住的抬起头来了,那黄皮子更是满脸震惊,半晌,才说道:“您,您说的不是真的吧?您可知道,这许愿可不是白许的……”
张北楚起身舒展了一下懒腰,说道:“欲取之,当予之,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嘛。”
“呵呵……”
就在张北楚的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笑声,张北楚一愣,抬起头,却看到一个身材修长曼妙,穿着一件极为贴合的紫色旗袍,长相十分惊艳的女子笑着从夜雾之中走了出来。
黄皮子看到这个女人的一瞬间,吓得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连忙佝偻着腰,说道:“馆,馆主,您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张北楚已经清楚对方的身份了,不过,让他感到极为震惊的是,自己的镇妖石碑上,竟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位如意化身的馆主,怕是不在那一万五千三百二十妖之列!
“来了个有趣的客人,当然要亲自迎接,老黄,你和你儿子从现在开始,放你们自由了。”那个馆主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细如秸秆的烟袋,轻抿了一口,吐出了一口烟雾,幽幽的说道。
黄皮子顿时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为了等这一天,它等了足足一百年,而他的儿子也放下了手机,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随后,却是对张北楚一拜,说道:“谢谢您。”
张北楚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是,至少算是结清楚了账,于是对黄皮子说道:“现在,我饭钱结了,咱们两不相欠了。”
“您言重了,言重了,小老儿不知该如何谢您,我,我……”黄皮子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如意馆主瞥了一眼那黄皮子,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夜雾里走了过去,身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句话:“进来吧。”
张北楚也没有再犹豫,跟着如意馆主走进了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