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
“对!魇,少主可听过,九魔一魇?”
张北楚略微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九魔一魇是什么没听过,不过,我倒是知道梦魇,科学上说,属于睡眠障碍的一种。”
朱无常一脸凝重的说道:“早在上古时期,魇就已经存在了,与其说它是妖,不如说是世间各种怨念的集合体,比较出名的,庄周化蝶,黄粱一梦,南柯一梦,某种意义上讲,都是魇在作祟,这东西十分恐怖,甚至能让人无法分清现实还是梦境,从而在梦中渡过一生。”
张北楚一脸惊讶的说道:“这么厉害?使劲掐自己一下,不就知道是不是梦境了?”
朱无常一脸怪异的看着张北楚,而此时,张北楚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因为,他竟然只是略微的感到疼痛,却完全不像手指掐大腿的那种剧痛。
什么情况!
刹那,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张北楚不信邪的使劲拧了一下大腿,感觉依旧,这让他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张北楚抬起头看着朱无常,半晌,说道:“不会是在梦里吧?”
朱无常也一脸愕然,随后说道:“不应该,我很清楚,我……少主,你把我收回镇妖塔!”
张北楚意念一动,可镇妖塔竟然没有一丝反应,张北楚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在梦里。
“没有用,果然是……”张北楚嘀咕了一句,一抬头,却猛的看到朱无常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还没等张北楚反应过来,朱无常刹那化作了一头巨大的野猪,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张北楚狠狠的咬了下来。
一股钻心的刺痛从腰部传来,张北楚疼的怒吼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片安静祥和,天却是漆黑的,浪花拍打着岸边,一阵冰凉的江风吹来,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哗啦一声!
一道黑影从江心中窜出,直奔张北楚而来。
张北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见那黑影幻化成了朱无常的样子,稍微抖搂了一下,身上的水瞬间蒸发掉了。
“少主,江心里有些不对劲,我没有找到妖丹,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但是,我在江心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朱无常抬起手,对着张北楚拱了拱手,皱着眉头说道。
张北楚警惕的看了一眼朱无常,用手悄悄的掐了一下大腿,一股疼痛袭来,但却仍然不那么明显,张北楚暗道糟糕,眼神凝重的问道:“你是谁?”
“呃?”朱无常微微一怔,道:“少主,我,朱无常啊!您怎么了?”
张北楚突然抬起手,喝道:“天地玄黄,乾坤借法!起!”
朱无常被张北楚突如其来的法诀吓了一跳,可张北楚的周围却没有一丝灵气凝聚,风平浪静。
“少主,您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杀我?”朱无常脸色微微的阴沉了下来。
张北楚叹了口气,摊开手说道:“是你想杀我吧?”
朱无常满脸愕然,可就在下一秒,张北楚就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微微的扭曲了起来,朱无常的身体也变得十分古怪,最后,竟是化成了一个诡异的女子,她直勾勾的盯着张北楚,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有点意思……”
张北楚知道,这就应该是正主了,虽然不清楚对方什么来路,但是,可以确认的是,在梦境里,自己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客气的说道:“这位前辈,你……”
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完,女子却直接打断了他,说道:“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识破梦境,我就放了你。”
“啊?”张北楚微微一愣,自己这不已经识破梦境了么?
可就在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脑海都变得迟钝了起来,耳边,传来了幽幽的声音:“如果无法识破,你就在这里终老一生吧……”
识破梦境!
这里是梦!
梦!
张北楚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恍惚之间,张北楚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茶楼的二楼,楼下,一个说书先生正在那文绉绉的说着评书,周围不少人嗑着瓜子喝着茶,自己也是如此。
“道爷,我们家将军有请。”
还没等张北楚听清楚那说书先生讲的是什么的时候,一个穿着甲胄,腰上挎着朴刀的兵丁走了过来,十分客气的对张北楚拱手说道。
“唔……”张北楚一时间有些懵,但是很快就恍然了,自己是张九渊啊,乃是全真门下弟子,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专责降妖捉怪,为民除害,自己怎么跑到这茶楼里来听书了?
“道爷?”
“哦,哦,抱歉,方才有些出神,还请前面带路。”张北楚连忙起身,那兵丁微微一笑,转身朝着楼下走去,张北楚也没有怀疑,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茶楼。
元朝末年,洛阳……
本应繁华富锦的中原腹地,十三朝古都,如今看起来却是有些悲凉,随处可见骨瘦如柴的乞丐,衣不遮体的蜷缩在街边,看到有人走出来,伸出手,晃荡着手里的破碗。
张北楚在袍子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了两枚铜板丢在了碗里,叹了口气。
“将军说道爷悲天悯人,果然不假。”兵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赞了一句。
要知道,当今朝廷,横征暴敛,别说是洛阳,就是元大都,也都是一片凄凉景象,大批的元朝皇亲贵胄抢占农民耕田土地,朝廷也是巧立名目,各种苛捐杂税,导致民不聊生。
也正因如此,各地才爆发了起义,其中声势最大的当属刘福通,占领了多个城镇,几次击退前来镇压的元军,一时间风头无两,更是在前不久,打算迎当初揭竿起义,兵败被杀的起义军首领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推立为帝。
而眼前请张北楚过府的将军,不是旁人,正是洛阳的守将托音帖木尔。
说来也怪,元朝从成吉思汗开始,对全真就十分的欣赏,甚至将丘处机奉为上宾,而托音帖木尔也是如此,听说有全真弟子来到洛阳,就立刻派手下来请。
张北楚跟随那兵丁上了一辆马车,穿街过巷,行至将军府后,就见一个满脸横肉,却是笑面如花的胖子穿着一身便服从大门迎了出来,见到张北楚就立刻单手在胸前施礼,说道:“赞美可汗,想必您就是张真人吧?”
张北楚连忙说道:“真人不敢,贫道张九渊,全真弟子,见过将军。”
“哈哈哈,张真人快请……”托音帖木尔爽朗的一笑,十分客气的将张北楚请进了府邸。
比起乞丐遍地,一片凄凉的洛阳城,将军府内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奢华的府邸,足有上百号家丁奴仆,古玩字画也个个来历不凡,托音帖木尔有意无意的,一边跟张北楚炫耀着自己搜刮来的这些稀世珍宝,一边请张北楚落座看茶,可谓是热情至极。
不过,张北楚却始终一脸淡然的模样,略微皱着眉头,心里对这个吃的脑满肠肥的将军,没有丝毫的好感。
“敢问张真人,可知道刘福通这人?”闲聊几句后,托音帖木尔终于说到了正题,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略微抬起眼皮,问道。
张北楚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
托音帖木尔微微一笑,道:“那不知,张真人怎么看?”
张北楚心里咯噔一下,这话里是带着杀意的,自己是汉人,虽说元朝自成吉思汗开国以来,就一直对全真关照有加,但张北楚不傻,元朝是外族,抢了汉人的江山,屠戮奴役汉人,必然遭到拼死的抵抗,他们想要坐稳江山,就必须借助道家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江山。
如今,刘福通的起义军气势正盛,攻克了洛阳周边数个城镇,托音帖木尔自然坐不住了,恰逢张北楚来到了这里,自然就想到了请来张北楚,去劝降刘福通。
“出家之人,不问俗事。”张北楚摇了摇头,直接把自己摘了出去,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又不给托音帖木尔找机会发难。
可托音帖木尔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张真人,你们全真幸得天可汗照拂,才能在这近百年间,安享太平,如今,叛军造反,你难道就不应该为朝廷分忧么?”
张北楚却是根本不吃这一套,瞥了一眼托音帖木尔,讥讽道:“将军吃着朝廷俸禄,贵为一方诸侯,如今治下有了叛军,难道不应该想着平定叛军,为朝廷分忧么?”
托音帖木尔老脸一红,喝了一口茶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他手下那些兵都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清楚的很,除了吃喝玩乐,欺辱百姓,为自己敛财外,说是酒囊饭袋都酸是高看他们一眼,一听说叛军距离洛阳不过百里的时候,从将领到兵丁,都吓成了软脚虾,三天两头跑来将军府,求托音帖木尔上奏朝廷派兵支援。
可托音帖木尔怎么可能张的了这个嘴,洛阳守军足足五万人,而叛军呢,不过七八千众,还都是一些连甲胄都没有的穷丁,如此低迷的士气,让他一时间根本不敢出城平乱,所以,才想到了让张北楚试着去和叛军谈判,哪怕拖延住对方,只要不打洛阳就行。
“张真人此言差矣,你们汉人讲,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张真人若是愿意帮助本将军劝降叛军,来人啊……”托音帖木尔挤出了一抹笑,拍了一下手,很快,一个仆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他随手揭开红布,里面是几本看起来十分古朴的书籍。
托音帖木尔说道:“这几本书,乃是邱真人手写的道门法诀,价值连城,若张真人愿意帮忙,本将军愿将其赠予真人,您看如何?”
张北楚一脸惊讶,邱真人的真迹,对他们全真来说,绝对是无价之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帮这个蛮夷卖命,稍微咬了咬牙,起身说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恕不能答应,告辞!”
说罢,拂袖便走,托音帖木尔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冷声喝道:“张道长,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张北楚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就朝外面走去。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怒喝:“来人!”
一声令下,张北楚周围呼啦一下,出现了十几个穿盔带刀的兵丁,纷纷抽出朴刀,将张北楚挡在了门内。
托音帖木尔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眼神里带着一抹凶厉,说道:“张道长,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北楚缓缓的回过头,看着托音帖木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