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极为好听的声音,甚至带着隐约的笑意,此刻说出的话却是令人胆寒。叶秩知道白慕辰只是吓唬无渡,但却忍不住去想,白慕辰自幼没了父母被师父带大,偏偏又是长得如此好看,从小到大,明里暗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旁人的恶意。
而他呢,做着仵作这份看似肮脏不祥的行当,却是活成了最干净的样子。
但这一刻,叶秩才意识到,他也是有另一面的。那个温润谦和的白慕辰,骨子里也有一股狠劲儿,只是很少在人前显露罢了。
无渡确实是被吓住了,但却依旧没有开口。白慕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知道他在动摇。
若是换做寻常时候,他也懒得审问这么一个小小的近侍,但无渡跟了陆琮多年,说不定和齐盛有关。齐盛已经倒台,他手下的邪术修炼者这未必会安稳,若是不问清楚,他和叶秩便无法安心归隐。
白慕辰放下手中的匕首,直接用手帕揉作一团堵住了他的嘴,随即站起身看向身侧的众人。
“大家先出去等一等吧,我不动手,他怕是不会交代。”
苏渊和叶麒点头离开,叶秩却是站在白慕辰身边并未动作,抬手抚了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我不打扰你审人,就坐在一边看着,这家伙身手不错,万一他冲破穴道,你会有危险。”
明明知道叶秩是在担心,但白慕辰却是不想让叶秩看见自己的另一面,尽管他可能不会在意。
“我会用银针控制住他的手脚,就算冲破穴道,他也不会怎么样。在门外等我吧,没事的。”
白慕辰的笑依旧是温和的,叶秩没有再坚持,缓步走了出去。白慕辰回头时正好看到窗户上叶秩的侧影。
他想必会时刻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自己便更是不必担心有危险了。白慕辰蹲下身取出银针,动作熟练的扎在无渡的手臂和小腿上,或许是感受到了疼痛的缘故,无渡终于睁了眼,一脸恐惧的看向自己手臂上的几根银针。
“你也看到了,我最在意的人在门外受冻,外面很冷,所以我也没有多少耐心,你不说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看看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是什么模样。”
白慕辰压低声音警告着无渡,显然,无渡是又痛又怕,在白慕辰取出他嘴里的手帕后,当即就全都交代了。
“我是丞相的人,在太子身边也是因为丞相的安排,都是你们!毁掉了丞相和殿下计划的一切!不过没关系,齐家的人到处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逃不掉的!白慕辰,叶秩,你们迟早都会死在齐家人的手里!”
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无渡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叶秩破门而入,直接扼住他的喉咙,冷声说道。
“闭嘴!你说谁是丞相?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我们或许能力有限,但你觉得陛下会放过之前害他的人么?”
“不可能的,陆景太过仁慈,他不敢!哈哈哈,你们等着瞧!”
无渡这死到临头说出的威胁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多想,但此刻,叶秩却是更担心白慕辰又要因为这些事伤神,索性直接出手打晕了他。
看着趴在地上的无渡,叶秩毫不留情的狠狠踹了两脚,随即拉着白慕辰走出了房间,带他回房洗手。
白慕辰原本有些冰凉的手被叶秩握住,一起浸入温热的水流中。见白慕辰低头不语,更是笑着往他脸上掸了些水珠。
“一会儿我就让苏渊也叶麒把这个说大话的押进宫里去,怎么处理齐家的人,这是陆景要操心的事,咱们呢,就只要想着辞官之后该去哪里玩就好了。当初你也知道,齐家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被杀或是流放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不用担心。”
“我知道,有你这个高手在身边,我才不担心呢。我只是不想等到明年了,天气冷也没关系,我们早些走,就能早些离开这些混乱的事情。”
留在京中固然好,但却是随时都要提心吊胆的,就像今日,好好的一顿饭,却忽然来了人要刺杀。
叶秩明白这种感受,就想在边境的时候一样,每个夜晚都无法安睡,生怕下一刻就有人夜袭。能早些走,也好。
“嗯,听你的。就按规矩写封信让苏渊送过去好了,大冷天的也不用亲自跑一趟。明日启程如何?”
“好,我都想好了,明日启程去万梅山,那里的雪景衬着梅花最为好看,还有师父的老友在,到时候我们正好可以多住几日。”
一封请辞信和无渡一道被苏渊送进宫中,陆景细细读了一遍,虽说觉得有些可惜,却是真心祝福他们二人的。
正在一旁磨墨的江烨也是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一时间颇有感触。
“少将军和白公子在清嘉城的时候就相处的很好,而今双双归隐,也是件好事。陛下不必担忧,属下会一直留在您身边的。”
陆景笑着抬头看向江烨,笑的有些勉强。
“你还年轻,说这样的话还太早。我知道你无处可去,但你知道,我的身边可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险,甚至不亚于刀山火海。有些选择啊,一旦做好决定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所以一定要谨慎。苏渊这会儿还没走远,你去把这些银子和传信机关雀交给他。”
陆景并不知道,江烨虽然话少,但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从不撒谎。
他说要陪,就一定会做到的。
江烨追上苏渊,把手里捧着的木匣子交出去,难得露出不舍的神色。
“苏护卫,少将军和白公子这一走,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嗯,他们打算到处游历一番,没什么要紧事应该不会回来,你有话要和他们说?”
江烨犹豫许久,终归是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少将军和白公子救我出来。但是回头想想,他们救过许多人,怕是也不会记得我。”
苏渊抬手拍了他的后脑,笑道。
“不记得你就不会让你做那么多事了,笨蛋。除了我,他们最在意的就是你了,不如你以为陛下身边的近侍随便谁都能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