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叶秩走到陆景身边,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对劲。此刻并没有外人在,他却一脸紧张的扶着身侧的栏杆,一双眼中似乎没有聚焦,只是朝着叶秩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生怕被人发现什么一般,迅速低头,出声道谢。 “多谢少将军。” 叶秩并未想到陆景是个性子淡薄的人,自己出手相助,而他却只是如此简单的道谢后转身就走。
传言这位五皇子身体孱弱,深居简出,平日里都在自己的府邸中养病,谁知今日一见倒是觉得他身子还算壮实,只是似乎有眼疾。
未等叶秩追问,只见陆景扶着身侧的栏杆朝前挪着步子,似是没有看到眼前的台阶,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摔倒,叶秩离得近些,急急伸手扶了他的肩膀,待到他站稳后有了片刻才沉声发问。
“五殿下的眼睛,可还好?”
陆景闻言苦笑,微微后退一步避开叶秩的手,淡淡回答。
“前两年就不好了,大病一场之后忽然就什么都看不清,御医们也都束手无策。少将军此次想必也是来赴宴的,还是多和太子殿下说说话,不必理会我这个瞎子。”
那些公子哥都敢欺负到他头上,原来是因为这个。一时间,叶秩倒是觉得这位五殿下比起太子更加真实可信。与其和陆琮虚与委蛇,倒不如和陆景聊一聊,说不定从他口中得知的,才是真相。
叶秩并未理会陆景的话,反而上前一步再一次扶住他的肩膀,出声提醒。
“前方还有十几级台阶,走过一段回廊后便可到达一处凉亭,看样子是备了酒菜,五殿下若是不着急离开,可愿和叶某过去坐坐?”
陆景对于叶秩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于下人口中,之前打过照面,却并未说过话,今日一见,倒是和传言有所不同。他显然是没想到叶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略带惊讶的向前伸出手摸上叶秩的肩膀,抬眼看向他。
虽说只能看得到淡淡虚影,却也能想象得出眼前的少将军是何等英姿。
只是这样想着,陆景的脸上便有了浅淡笑意。
“自然愿意。”
就这样,陆景扶着叶秩的肩膀一路前行,两人坐在凉亭内谈论起朝局天下。而此刻,白慕辰还和陆柔坐在一起。
他知道叶秩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这里,也不敢主动寻他质问,到时候再被数落一次。倒不如陪着陆柔吃喝说笑来的自在。
“公主原来喜欢肉食,这盘酱骨架应该还能入公主的眼。”
白慕辰将自己桌上的一盘酱骨架拿到陆柔桌上,一脸的温和笑意。陆柔感受着来自白慕辰的体贴,只觉得幸福极了,索性让身边的银筝帮忙把两个桌子并在一起,坐到白慕辰身边去。
“慕辰哥哥果然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今日的主菜可是螃蟹呢,若不是这壳不好剥开,我一顿大概可以吃上十几只。银筝,你别站着了,坐下帮我。”
瞧着比陆柔的手掌还要大些的螃蟹,白慕辰忍不住无奈一笑,只是他平日里的确不吃这些,倒也帮不上什么忙。
目光飘向远处,忍不住开始寻找叶秩的身影,这个时候,他会在哪?
宴会就在太子府上,偌大的院子几乎让白慕辰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身处宫中。不知怎的,他开始怀念在清嘉城的日子了。
没有如此多的纷纷扰扰,只有查案和他。哪怕再累再脏,他也不怕。本以为到了京城,没什么事可做,两人可以多些相处时间,谁知反倒说不上话了。
坐在一旁的陆柔和银筝总算是扒出来一只最大的螃蟹,陆柔自己舍不得吃,就直接往白慕辰嘴边送。
“慕辰哥哥,这是第一只螃蟹的蟹黄,给你吃!”
“多谢公主。”
此刻白慕辰正出神回忆着之前在清嘉城的日子,根本不知道陆柔往他嘴里喂的是什么,而陆柔以为白慕辰喜欢吃,前前后后又喂了不少的蟹肉,直到齐盛瞧见了白慕辰,走到近前敬酒。
“想必这位就是白仵作了吧?在清嘉城的时候,就是您凭借着出神入化的验尸技巧协助少将军查案,真是让人心生敬佩啊。”
齐盛这一番话说的底气十足,周围不少人也都听见了仵作二字,迟疑片刻后便开始指指点点。
“什么,我没听错吧?一个仵作竟然也能来赴宴?这少将军也真是仗着自己有功就什么人都往太子府上带,真是不知分寸。”
“平日里和死人打交道的,也配在这坐着?快看他身边,是不是小公主?真是晦气啊,小公主赶快起身,离他远些吧!”
陆柔不禁开始回想起之前让她惊恐万分的骨骼和尸体,虽然她喜欢白慕辰,但她并不喜欢仵作这个行当。这一次,她没有及时帮着白慕辰说话,而是始终沉默着。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侍女,连拉带拽的就把陆柔拉到一旁。
白慕辰知道陆柔的想法,却并不怪她,面对众人的苛责,他也并未在意。此刻只剩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他站起身来举杯和齐盛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朗声回答。
“多谢丞相夸奖,白某不过是尽绵薄之力,百花楼的案子可以一举勘破,还是仰仗叶少将军运筹帷幄。”
“哈哈哈,爽快,白仵作也是好酒量啊,今日可得陪老夫好好喝几杯。”
齐盛没算计到叶秩,也是心有不甘,本想着在白慕辰的酒里动手,却没找到机会。加之齐盛本身也不愿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时间,灌了他几杯酒后,便自顾离开了。
几杯酒下肚,白慕辰便已经觉得有些醉了,他原本就酒量不佳,此刻胃里已经难受起来。想着出去吹吹风或许会好些,白慕辰站起身来,朝着水上长廊走去。
腿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慢些走不会让人看出端倪,只是此刻坐的久了,有些酸麻,脚步不稳。饶是如此,从他身边走过的侍女却还是低声议论着。
“瞧,这就是那位白公子吧?长得可真好看,可惜了,是个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