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画魂劫
拳上抹碘伏2025-04-15 09:536,547

  楔子・夜雨客

  

  子时,墨云如怒兽般翻涌,将那寥寥星芒全然遮蔽。豆大的雨点裹挟着浓郁的妖气,仿若利箭般狠狠砸落在莲生楼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似是奏响一曲诡异的乐章。檐角的铜铃,在这毫无风息的暗夜中,自顾自地叮当作响,铃声幽远而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又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声都似能穿透人心,让人无端地心生寒意。

  李无咎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青衫,衣角在风雨中微微飘动,他慵懒地倚着朱漆斑驳的栏杆,岁月的痕迹在这栏杆上清晰可见,就如同他身上背负的沉重过往。面前的青瓷盏里,几颗半浮着的莲子在雨水的冲击下,接连被击沉三颗。他望着这一幕,忽然嘴角微微上扬,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不羁与嘲弄,喃喃自语道:“贪嗔痴三毒俱全,倒是省得我凑数。”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岁月磨砺过一般,在风雨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完全消散在风雨之中,楼下便突兀地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那声音瞬间打破了原本就有些压抑的静谧。紧接着,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雨夜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绸缎商贾,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踉跄着冲进楼内。他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身上的绸缎衣物也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显得狼狈不堪。他慌不择路,一头撞翻了一旁的博古架,架上那些珍贵的瓷器瞬间摔落在地,化作无数碎片,清脆的碎裂声在楼内回荡。而他怀中,却仍紧紧抱着一个卷轴,那卷轴此刻正缓缓渗出黑血,黑血如同蜿蜒的小蛇,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上,与雨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色。

  他的十指如同鹰爪一般,深深地抠进画轴榫卯缝,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与这画轴融为一体。他的眼白爬满了蛛网般的红丝,眼球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声嘶力竭地喊道:“掌柜的,这画… 这画在吃人!”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恐惧,在风雨呼啸的楼内,显得格外凄惨。

  

  第一节・血画噬魂

  

  昏暗的阴影里,苏半夏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幽花。她的琉璃瞳仿若两颗神秘的宝石,在这黯淡的光线中,缓缓泛起幽蓝的光芒,那光芒幽邃而清冷,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她莲步轻移,身姿轻盈,指尖如微风般掠过商贾发青的印堂,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业与沉稳。在她指尖掠过之处,一缕带着朱砂味与腐肉气息的妖气,如同袅袅青烟般被捻了出来,那股妖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不是寻常画皮妖,执念里掺着佛门梵文 —— 你从敦煌弄来的?” 苏半夏轻声开口,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在这阴森的氛围中,多了几分让人安心的沉稳。

  商贾听闻,身体猛地一颤,如同筛糠一般抖个不停。他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是,是从敦煌莫高窟暗窟寻来的。这《飞天葬花图》原就藏在那里,画中天女本拈着优昙婆罗花。可自打三日前我将它挂进书房,那花苞便日日绽开一寸。昨夜我从睡梦中惊醒时,竟正见天女赤足踏出画绢,她足踝上的金铃每响一声,我的妻儿老仆便皆化作血雾融进画中,我… 我亲眼所见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涕泪横流,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与悲伤之中。

  “血饲画魂,贪极反噬。” 李无咎依旧懒洋洋的模样,手中抛着剥到一半的莲子,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他青衫袖口不经意间滑落出半截缠着符咒的腕骨,那腕骨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符咒上的符文隐隐闪烁着微光。商贾原本慌乱的眼神,在看到那腕骨的瞬间,陡然变得疯狂起来,像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操控了一般。他突然暴起,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朝着李无咎扑去,双手死死地掐住李无咎的咽喉,指甲在刹那间暴涨三寸,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你也想抢我的画!” 他疯狂地嘶吼着,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理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芒如闪电般划过。原来是李无咎出手了,只见他手中的莲子壳瞬间裂成九片,如同九支锋利的暗器,精准无误地钉入商贾周身大穴。商贾的身体猛地一僵,掐着李无咎咽喉的双手也随之松开。李无咎动作不停,两指如电,迅速夹住从商贾眉心窜出的黑气。与此同时,他腕间的符咒陡然燃起青焰,青焰熊熊燃烧,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邪恶都焚烧殆尽。

  在一阵凄惨的惨叫声中,那黑气缓缓凝成一个身着敦煌藻井纹襦裙的女子形象。女子身姿婀娜,裙摆的朱砂色浓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的面容绝美却又带着一丝哀怨,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画妖阿芜,生于盛唐画师执念。” 苏半夏见状,翻掌亮出琉璃鉴魂镜,镜光如水,柔和地洒在画妖阿芜的身上。在镜光的映照下,阿芜的身影更加清晰,却也显得愈发虚幻。

  “但你身上怎么缠着九幽宫的傀儡丝?” 苏半夏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警惕。

  就在镜光穿透妖魂的刹那,变故突生。阿芜的左眼毫无征兆地突然坍缩成一个黑洞,那黑洞深邃而恐怖,仿佛能吞噬一切。李无咎脸色骤变,他反应极快,袖中青莲刃瞬间化剑而出,朝着虚空斩去,剑身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然而,他这全力一击,却只截住了一截断裂的银丝。他定睛一看,脸色愈发凝重,原来这银丝正是天衍宗剑修束发用的冰蚕丝,这一发现,让整个事件愈发扑朔迷离,仿佛陷入了一个更深的谜团之中……

  

  

  

  第二节・画境藏锋

  

  

  莲生楼地窖,阴暗而潮湿,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气。角落处,一座散发着幽光的镇妖笼静静伫立,犹如一只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靠近的一切。笼中,画妖阿芜的妖魂正痛苦地挣扎着,那如蛛丝般纤细却又坚韧无比的傀儡丝,如同贪婪的吸血虫,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魂魄。阿芜的面容扭曲,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发出微弱而凄惨的呜咽声,在这死寂的地窖中回荡。

  李无咎手持青莲刃,剑身寒光闪烁,他神色凝重,缓缓以剑尖挑起阿芜那如薄纱般即将消散的残存记忆。随着剑尖的触碰,一幅幅画面仿若水中倒影般徐徐浮现:漫天的敦煌风沙肆虐,昏黄的天地间,一个身姿挺拔、头戴昆仑玉抹额的背影映入眼帘。只见那人动作敏捷而谨慎,将一卷血沁绢帛小心翼翼地塞进画轴夹层。那抹额在风沙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尤为显眼。

  “天衍宗内门弟子抹额…” 李无咎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思索。他下意识地摩挲着青莲刃上不知何时浮现的裂痕,那裂痕犹如一道狰狞的伤疤,在剑身之上显得格外刺眼。他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半夏,轻声问道:“苏姑娘可认得这是《莲华九劫》第几式的起手诀?” 声音低沉而沙哑,在这地窖中回荡。

  苏半夏刚欲开口作答,笼中的阿芜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那啸声犹如夜枭啼鸣,划破了地窖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阿芜襦裙上原本静止的飞天图案,竟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尽数活了过来。那些飞天身姿轻盈,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舞动间,整个莲生楼似乎都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只见楼内的廊柱梁枋纷纷渗出壁画颜料,浓稠的颜料如同鲜血般汩汩流淌,顺着梁柱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上,逐渐汇聚成一片诡异的血池。

  李无咎见状,脸色骤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来不及多想,反手将青莲刃狠狠刺入脚下的青砖之中。随着他的动作,强大的剑意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绽开,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那剑意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就在这剑意绽放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所有人卷入其中,坠入了一个血色弥漫的画境。

  踏入画境,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修罗地狱。遍地皆是优昙婆罗花,然而,这些花却并非寻常模样,竟是由人骨精心雕成。惨白的人骨与娇艳的花瓣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不寒而栗。远处,天女正踩着商贾妻儿的头颅翩翩起舞,她身姿婀娜,却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邪恶气息。每一次舞动,都伴随着头颅的破碎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李无咎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决绝,他挥动青莲刃,剑锋所到之处,幻象纷纷被搅碎。然而,在漫天飞舞的血帛之中,他却突然看到了十年前九幽宫血案的残影。画面中,那个握着他本命剑贯穿师尊心口的人,身影虽有些模糊,但腕间赫然系着的冰蚕丝剑穗却清晰可见。那熟悉的剑穗,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底。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李无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苦涩而又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笑声中,他咳出一口喉间的鲜血,那鲜血洒落在地,瞬间被地面的血色所吞噬。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手中的青莲刃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毫不退缩,悍然劈向画境核心。随着他这全力一击,周围的空间仿佛都为之扭曲,发出阵阵轰鸣。

  在李无咎的攻击下,天女的面皮开始剥落,一片片掉落,露出半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无咎心中猛地一震,手中的青莲刃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而这画境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正等待着他去揭开……

  

  第三节・剑破画髓

  

  青莲刃带着凌厉的剑气,悍然劈开天女的面皮。在那面皮剥落的瞬间,一张李无咎少年时的脸缓缓显露出来,熟悉的轮廓让李无咎心中猛地一震。然而,这张脸却又透着几分诡异,眉间一道猩红妖纹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那由天女面皮下露出的残影,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从它口中吐出的,竟是九幽宫主那充满嘲讽与戏谑的声音:“剑心蒙尘的废物,也配碰《莲华九劫》?” 这声音仿若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刺骨的寒意,直直钻进李无咎的心底。

  李无咎听闻此话,瞳孔瞬间骤缩,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被黑暗瞬间吞噬。十年前九幽宫血案那夜的恐怖场景,如潮水般在他脑海中汹涌浮现。那时的他,正是这般被一股神秘而邪恶的力量操控着,身不由己地提起剑,刺向自己敬重的师尊。而此刻,画境中弥漫的血色剑意,竟与当年操控他的那股力量如出一辙,熟悉的压迫感让他呼吸一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就在李无咎陷入回忆与震惊之时,苏半夏手中的琉璃鉴魂镜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那白光如同一轮烈日在这血色画境中绽放,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在这强烈的白光映照下,镜面映出天女后颈的奇异景象 —— 三根冰蚕丝,如同三条纤细却致命的毒蛇,穿透妖魂,而冰蚕丝的另一端,竟连接着画境穹顶那神秘莫测的敦煌星图。星图上的星宿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冰蚕丝相互呼应,仿佛构成了某种神秘的阵法。

  “傀儡丝源头在昴宿星位!” 苏半夏柳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她轻弹手指,血珠如离弦之箭般弹向镜面。随着血珠与镜面接触,镜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与那刺目的白光相互交织。苏半夏转头看向李无咎,大声喊道:“莲生,破它的贪狼局!” 声音清脆而坚定,在这画境中回荡。

  李无咎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纵身跃入那高悬于穹顶的星图之中。在他跃起的瞬间,青莲刃在他手中飞速旋转,瞬间化出千道剑影。这些剑影如同漫天的流星,闪烁着寒光,朝着星宿间连接的傀儡丝疾射而去。每一剑都精准无误地刺穿傀儡丝,发出细微的 “噗噗” 声。然而,李无咎的剑锋却刻意避开了昴宿方位,仿佛在刻意布局。

  苏半夏目睹此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脱口而出:“你要引蛇出洞?” 话语中带着一丝惊讶与钦佩。

  然而,话音未落,变故突生。被斩断的冰蚕丝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突然倒卷起来。它们如同一群疯狂的毒蛇,朝着昴宿星位迅速回缩。紧接着,一道裹在黑袍里的虚影从昴宿星位如流星般跌落。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袖口处金线绣着的天衍宗云纹在这血色画境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李无咎反应极快,他的剑比声音更快。在黑袍虚影跌落的瞬间,他手中的青莲刃如同一道闪电,朝着黑袍挑去。

  就在青莲刃挑开兜帽的刹那,李无咎和苏半夏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见黑袍下空空如也,唯有一截系着冰蚕丝剑穗的断腕,断腕切口平整光滑,如同被利刃瞬间斩断,恰似他当年斩落的九幽宫死士的断腕一般。这诡异的一幕,让整个画境的氛围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这神秘断腕的出现,也让谜团愈发扑朔迷离……

  

  

  第四节・血绢现世

  

  

  画境如破碎的琉璃般轰然崩塌,血色云雾裹挟着碎帛残片席卷而来。李无咎瞳孔骤缩,在纷飞的布片中瞥见商贾怀中的卷轴正剧烈震颤,暗红妖力如活物般在绢面游走。他不及多想,青莲刃骤然化作青芒缠于臂间,徒手迎着飞溅的碎帛探去,指尖刚触到卷轴边缘,便被一股灼热的妖血溅得手背发麻。

  “嘶 ——” 他低咒一声,五指合拢时已抓住一片浸透妖血的绢布。那绢布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其上用朱砂绘着的《莲华九劫》剑诀正被血丝缓缓蚕食,每道剑诀笔画都在扭曲挣扎,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墨色中游动。苏半夏急忙欺身上前,琉璃鉴魂镜泛起湛蓝微光:“是九幽宫的血蚕蛊!” 镜中映出的蛊虫形如婴儿手掌,青面獠牙上布满倒刺,正顺着绢布纹路啃噬剑诀,每咬一口便膨胀三分。

  “此蛊需吞足九十九个贪嗔痴俱全的魂魄……” 苏半夏指尖划过镜面,镜光在蛊虫身上投下淡淡金纹,“难怪要借画妖设局 —— 阿芜的画境能筛选出心中有垢的凡人。” 话音未落,地窖突然阴风大作,镇妖笼的玄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画妖阿芜的妖魂在笼中剧烈颤抖,原本鲜艳的敦煌藻井纹襦裙如融化的朱砂般滴落,露出半透明的躯干。

  李无咎剑锋轻挑,挑开她左肩残留的衣料,三道淡金色的勒痕赫然在目,形状竟与天衍宗内门弟子的昆仑玉抹额分毫不差。“十年前…… 三位长老护送敦煌秘宝……” 阿芜的声音如风中残烛,“他们说要将《莲华九劫》残卷封入画轴……” 话未说完,妖魂突然崩解成点点红光,唯有那三道勒痕在空中停留片刻,化作三滴血泪坠入李无咎掌心。

  地面突然传来震动,马蹄声如擂鼓般逼近莲生楼。地窖木门 “轰” 地被踹开,十余道玄铁寒光映着月光刺来。为首女子身披鱼鳞银甲,面覆半幅鬼面铁胄,腰间玉牌刻着斗大的 “昭” 字 —— 正是镇妖司指挥使陆昭然。她手中玄铁剑直指李无咎手中血绢,甲胄相撞声中带着森冷杀意:“莲生掌柜,九幽宫禁物怎会出现在你的客栈?”

  

  终章・因果铃

  

  檐角渡妖铃突然发出清越的七声脆响,铜铃表面的莲花纹路竟渗出淡淡血光。李无咎指尖摩挲着血绢边缘,忽然轻笑一声,将染血的绢布抛给苏半夏。转身时,他已换上惯常的惫懒笑意,青衫下摆还沾着画境崩塌时的碎帛:“陆大人不妨先瞧瞧这个。”

  暗格开启的轻响中,他掀开柜台底层,露出一叠泛黄的契书。最上面那页盖着镇妖司朱砂大印,赫然写着 “九幽宫癸未年妖税协定”,条款中明明白白记着:朝廷默许九幽宫在江南道豢养妖物,换取每年百具修士魂魄。陆昭然的剑尖猛地一颤,铁胄下的眼尾肌肉微微抽搐 —— 这契约上的印泥,分明是她三年前亲手调制的特殊配方。

  阴影里的苏半夏悄然掐动剑诀,琉璃鉴魂镜折射的月光恰好掠过血绢左下角。那里隐约浮现半枚龙纹玺印,五爪蟠龙的鳞片纹路,竟与陆昭然怀中圣旨的暗纹完全吻合。“妖吃人,人驭妖……” 李无咎指尖弹落青莲刃上的血珠,剑身映出陆昭然骤然僵硬的背影,“昭然大人可曾想过,这满朝朱紫,究竟是谁在与妖魔共舞?”

  陆昭然猛然收剑入鞘,甲胄撞击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带走证物!” 她转身时袖中滑落半片金箔,正是国师府秘制的传讯符。李无咎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指腹摩挲着袖口那截冰蚕丝剑穗 —— 方才在画境中,他故意放走的傀儡师断腕上,系着与这剑穗相同的天衍宗云纹。

  子时更鼓敲过三声,莲生楼重归寂静。李无咎独坐琉璃瓦顶,望着天边将落的残月,手中把玩着苏半夏扔来的醉妖酿。酒坛封口的荷叶上,凝着一滴形状奇异的露珠,竟与十年前师尊临终时掌心的血痕一模一样。

  “故意放走傀儡师,是想钓出天衍宗的内鬼?” 苏半夏不知何时跃上屋顶,月光为她的琉璃瞳镀上银边。李无咎仰头灌酒,烈酒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砖上砸出深色斑点:“你当那三道勒痕只是巧合?阿芜的记忆里,分明有位长老在血绢上盖了天衍宗的秘印。”

  话音未落,檐下铜铃突然 “当啷” 坠地。一枚莲子从铃座缝隙中滚出,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李无咎拾起莲子,只见莲衣上天然的纹路竟组成半张面具 —— 那裂痕的走向,与他在画境中见过的九幽宫主面具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他忽然低笑,笑声里混着苦涩与释然。指尖轻轻一捏,莲子裂成两半,露出中间裹着的半片玉简,上面用朱砂写着 “莲华九劫,劫在人心”。苏半夏凑近细看,玉简边缘竟刻着天衍宗初代剑修的落款,而那笔锋,与李无咎师尊的笔迹别无二致。

  夜风掠过檐角,新换上的渡妖铃再次轻响。这一次,铃声里混着极淡的血腥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九幽河的方向,朝着莲生楼缓缓逼近……

  

  

  

继续阅读:第二章 骨瓷咒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渡妖录之莲生九幽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