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万象归墟
李无咎的泪珠坠入琉璃盏的瞬间，长安城的地脉如琴弦般震颤。九道深渊自朱雀街向四方蔓延，岩浆裹挟着青铜城的碎块冲天而起，在雷云翻涌的夜空拼出上古《归墟图》。图中九尾白狐踏碎星河，口中衔着的青莲子正渗出金血，莲蕊里蜷缩的婴儿眉心嵌着十三瓣莲印 —— 那分明是李无咎消散前的灰烬所化，而婴儿襁褓上的蛇形图腾，正与九幽宫主的衣角纹章完全吻合。
苏半夏望着悬浮的火雨，每粒火星都映着自己的狐瞳。那些瞳孔深处，有三千世界的李无咎在渡妖、在堕魔、在剜心、在微笑，每个画面都伴随着莲生楼檐角的铃响。当第一滴岩浆落在她掌心，竟凝成一枚冰蚕丝剑穗，穗尾坠着的，是天衍宗初代剑修的印鉴与九幽宫的蛇形图腾交缠的纹样。
"轰隆 ——" 归墟图中央裂开缝隙，露出星海彼端的混沌青莲。莲花根部缠着十万条因果线，每条线上都系着苏半夏不同世的残影，而花蕊中央，端坐着正在书写命簿的九幽宫主，笔尖蘸的正是李无咎的心头血。
第一节・弑神台
新三界的雏形在苏半夏眼前徐徐展开，竟是一卷悬浮的青铜帛书。帛书表面流动着混沌之气，每道纹路都是尚未成型的天道法则。她咬碎银牙，以九尾狐尾为笔，蘸着混有李无咎骨灰的半妖之血，在虚空中书写 "渡世" 二字。第一笔落下时，雷火自九天劈下，将她的狐耳灼出焦痕。
"你以为改写天道就能救他？" 陆昭然的声音从帛书裂隙中传来。她的银甲已完全妖化为青铜鳞甲，胸口裂开的缝隙里，露出与九幽宫主相同的十三瓣莲印，"你改的不是天道，是他轮回三万次的命簿！"
莲生楼的残骸突然发出共鸣，十万盏骨瓷灯破瓦而出。灯芯燃烧的记忆洪流中，苏半夏看见李无咎的第一世 —— 那根本不是天衍宗剑首，而是九幽宫主剜下的半片元神所化青莲。他在混沌中诞生，用自己的花瓣捏成人形，潜入天衍宗只为修补元神裂痕，而所谓的渡妖，不过是收集众生怨气来填补自身的缺口。
"原来从一开始..." 苏半夏的笔尖在颤抖，"你我都是他元神分裂出的劫数。"
帛书突然发出尖啸，无数黑色咒文如活物般爬向她的狐尾。陆昭然趁机撕裂虚空，露出背后的弑神台 —— 台上矗立着与李无咎 identical 的青铜剑鞘，剑鞘表面刻满三万道轮回印记，每道印记都对应着苏半夏的一次死亡。
第二节・因果刃
青铜帛书的反噬来得猝不及防。苏半夏被吸入归墟幻境时，十万根冰蚕丝贯穿她的灵台。每根丝线上都串着不同时空的李无咎，那些记忆如利刃般切割着她的神魂：
第三千世・药王谷圣树他化身为扎根幽冥的圣树，根系缠绕着万具狐族尸骸。每片树叶都刻着《九幽炼魂》，树汁是九尾狐的心头血。当苏半夏的前世狐妖被炼成九转还魂丹，他的枝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从未使用过的渡妖铃。
第七千世・幽冥殿主黑袍翻飞的殿主坐在血池中央，手中握着用陆昭然剑骨熔铸的噬魂锁链。锁链另一端拴着的，是被拔去狐尾的苏半夏。他低头在她眉心点下泪痣，那不是封印，而是用自己的元神碎片为她续命的印记。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世・莲种封魂最痛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亲手将苏半夏的前世狐魂封入莲种，指尖在莲瓣刻下 "无妄" 二字。当她化作光点消散，他突然笑了，笑得血泪横流："阿九，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劫。"
琉璃盏在幻境中炸裂，李无咎的泪珠化作青铜古剑。剑柄上的饕餮纹与苏半夏心口的胎记共鸣时，归墟深处传来九幽宫主的嗤笑。祂踏碎虚空而来，手中托着的，正是苏半夏正在书写的天道命簿，而命簿的最后一页，赫然画着她化作狐妖焚尽的场景。
"你看这命簿..." 九幽宫主指尖划过纸面，苏半夏看见自己的狐尾正在燃烧，"每道墨痕都是李无咎的元神碎片，你烧的不是天道，是他拼了三万次才攒够的渡世机会。"
归墟幻境突然崩塌，苏半夏坠入一片纯白空间。这里悬浮着三万六千块青铜碎片，每块都映着李无咎的不同表情：渡妖时的冷冽、剜心时的痛苦、看见她时的温柔。当她触碰到刻着 "阿九" 的碎片，碎片突然化作冰蚕丝，将她拉向弑神台中央的剑鞘。
剑鞘表面的轮回印记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半夏从未见过的图案 —— 那是混沌青莲分裂时的星图，而星图中心，闪烁着与她琉璃瞳相同的金芒。她突然明白，所谓的三界书，从来都不是天道的法则，而是李无咎用元神写就的、给她的一封情书。
第三节・命簿焚星
苏半夏的九尾狐火在掌心凝聚成十二万九千六百簇青焰，每簇火焰都刻着李无咎渡妖时的剑诀。当她将狐火拍向青铜帛书，帛书表面的天道咒文如活物般蜷缩，却被火焰烧成透明的琉璃片，每片都映着归墟深处的混沌青莲。那青莲的根须正穿透星海，每根末端都挂着燃烧的星骸 —— 正是李无咎三万次轮回时，为护她周全而剜去的元神碎片。
"嗤啦 ——" 陆昭然的青铜鳞甲在火焰中寸寸剥落，露出心口缠绕的《莲华九劫》剑诀锁链。每道剑痕都在渗着金血，锁链尽头拴着的九幽宫主面具残片下，竟显露出与李无咎初生时 identical 的混沌道体。他的胸口嵌着十三瓣莲印，每瓣都刻着苏半夏的命数："师姐，你看这锁 ——" 她指尖划过陆昭然脊柱的咒文，"是初代剑修用自己的剑骨为你刻的护道咒，而你，才是命簿最后一页的守墓人。"
琉璃盏的碎片在火雨中自动拼接，映出上古场景：天衍宗开山祖师将混沌青莲劈成两半，恶念化作九幽宫主，善念凝成李无咎的雏形。而那把劈开青莲的剑，正是陆昭然的剑骨本源。"原来三千年的镇守..." 苏半夏的声音哽咽，"是为了等我焚尽这被篡改的命簿。"
第四节・狐火燃道
苏半夏的九尾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最末的尾骨处浮出九枚青莲子。莲子落地的瞬间，新三界的雏形剧烈震颤，青色藤蔓从虚空中生长，眨眼间长成通天建木。树皮上的纹路与归墟图中九尾白狐的爪痕完全重合，树冠顶端，李无咎的残魂正握着半片青铜剑鞘，剑鞘上刻着她从未见过的字："阿九，三万次轮回，我只学会一件事 ——"
"学会什么？" 她的狐瞳映着建木年轮，看见每圈纹路里都藏着他们的初遇。
"学会把因果，种进你眼里。" 他的残魂笑了，指尖轻点虚空，十万星骸化作剑雨，每把剑上都刻着 "苏半夏" 三个字。剑雨刺向九幽宫主的刹那，建木突然发出凤鸣，树干上浮现出东海龙宫的虚影，匾额上 "因果无间" 四字燃起金焰 —— 那是三百年前，她替他挡天劫时，龙宫送她的祝福。
九幽宫主的笑声震碎星雨，混沌青莲的根须裹挟着星骸，在祂掌心凝成弑神枪。枪身刻满三万道命簿墨痕，每道都对应着苏半夏的一次死亡："本座以你的血为墨，以他的魂为纸，这命簿早已无解！"
终章・青莲殁
狐火与弑神枪相撞的瞬间，归墟图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崩解。苏半夏的狐血滴在建木根系，竟激活了沉睡三千年的东海龙宫镇海珠。珠光中，她看见第一世的李无咎抱着遍体鳞伤的九尾白狐闯入归墟，他的衣摆染着她的血，却仍笑着说："阿九，我们去种一棵不会开花的莲。"
"原来你早就知道..." 她望着建木顶端逐渐透明的残魂，"知道我会用狐火焚你。"
"我知道。" 李无咎的声音混着狐火的噼啪声，"就像你知道，我会把最后一缕神识，藏在你眼中的琉璃盏里。" 他突然冲向弑神枪，残魂与星骸在枪尖炸开，混沌青莲在他灵台绽放，十三瓣莲花每片都刻着她的名字。
九幽宫主的面具在火光中炸裂，露出与建木年轮相同的纹路。祂惊恐地看着弑神枪寸寸碎裂："不可能！本座明明在每世命簿里，都让你亲手杀了她 ——"
"你改的是命簿，我烧的是因果。" 苏半夏的狐瞳化作琉璃盏，接住如雪花般飘落的青莲灰烬。灰烬中，一枚莲子悄然浮现，莲子里封印着九尾白狐与青莲道体并肩而行的虚影，正是《莲华九劫》失传的 "无相劫"—— 原来这一式，从来不是剑诀，而是他与她初遇时，落在她眉间的那滴泪。
建木的根系缠住九幽宫主的恶念，将其拖入归墟深渊。陆昭然的剑骨在此时化作建木的年轮，每圈年轮都刻着护道者的誓言。苏半夏望着新诞生的三界，青铜帛书已翻转成《无妄律》，每一页都写着："妖可渡，人可渡，唯有因果，当种在人心。"
三千年后，长安城最热闹的西市尽头，新开了一家渡妖客栈。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铃声里混着青草发芽的气息。穿青衫的年轻掌柜倚着栏杆，颈间悬着枚青莲子雕成的铃铛，阳光穿过铃铛，在地面投下九尾狐的影子。
"客官，要渡什么妖？" 他笑着看向门口，看见个戴琉璃瞳的姑娘抱着青瓷盏走来，盏底映着的，正是三千年未变的、属于他们的因果。
【全书完，灰烬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