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杜晓苏口渴的难受,手在枕头边抓瞎的摸着,拧开了床头灯,橘色的灯光衬着她莹白的脸,眼神有瞬间失神,过了好大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子,她怎么回来的,不记得了,印象里自己是在路边长椅那喝酒来着,心里憋屈啊,明明想见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诉说一二,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从床上爬起来,赤脚往厨房去,路过客厅,茶几上有个保温桶,小黄鸭的贴画在桶身极其醒目。
她走过去,看到压在保温桶的一张纸条。
苍劲有力笔锋却很温润的字迹,写着,醒酒汤,记得喝了再睡,不要喝生水,厨房有温白开。
杜晓苏就感觉有道雷从头劈到脚底心,她踉跄着抽出纸,反复的察看,那时候两人买了一品名城的房子,要签订大量的文件,她看着他那么认真的低头填表格,杜晓苏和邵振嵘这两个名字在他的笔下反复的出现,他写的那样好看,以至于她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邵振嵘的字。
呆了两三秒后,她双手抱着脑袋在客厅乱叫。
喝断片了,真的断片了,她以为是做梦啊,抱着人家说我爱你,乱七八糟的回忆在脑子里快要炸了,杜晓苏顾不上其他,去到厨房,果然在冰箱上也看到一张贴纸。
——友情提示,酒后不宜喝冷饮。
身为医生,邵振嵘总是小心谨慎的用他扎实的专业知识照顾自己,她冬天手冷脚冷,俩人窝在出租房里,他就替她按摩穴位,出门的时候,还会执拗的把她的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
呢子外套里很暖和,她却调皮的抽出手,捂着他的脖子,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笑声如银铃悦耳。
杜晓苏忽然心慌的厉害,把纸张倒扣压在茶几那,不敢去看,连醒酒汤都没喝,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匆匆的跑到床上,捞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了会眼,又睁开来,一脸的挫败,蹭蹭蹭的跑到客厅,照着醒酒汤喝了好几碗,最后心满意足的去睡。
她告诉自己,“这是意外,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绝对不!”
大被蒙头,这一觉,杜晓苏睡的很不安稳,梦里邵振嵘拉着她的手,缱绻柔情的叫她,一转头,吓得她差点尖叫出来,雷宇峥那张铁青的脸也贴过来,甚至眼神称得上是凶神恶煞。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阳光明晃晃的,窗帘子被风吹的轻轻飘荡。
她心里打个突,摸过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有老莫的,有邹思琦的,还有其他同事的。
着急忙慌的洗漱,早饭都来不及吃,踩了高跟鞋就往外奔,房门打开,四目相对,邹思琦和着工装衣裤的师傅站在门外,地上还摆着各种开锁工具,那师傅愣愣的盯着她。
“杜晓苏,你怎么回事啊,打你电话不接,敲门也不开,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邹思琦气急败坏。
开锁师傅见状,长舒口气,问,“那这锁……”
“不开不开,肯定不开的,辛苦师傅了啊,”杜晓苏感激涕零,幸亏自己出现的及时,要不然这把锁逃不了七零八落的命运,给了师傅上门费,一再的说不好意思,开锁师傅笑着摆摆手,从几张零钱里抽走了十块钱,说不要那么多,十块就够了。
真是心地善良,但是不能让人白来一趟,杜晓苏硬是塞给师傅一盒牛奶,等人离开后,又问,“老莫发飙了?”
邹思琦真是要被她吓死了,闻言,很严肃的看着她,“你想好怎么给他解释吧,要不,你这个月全勤就没了。”
“没就没吧,人生又不是只为了挣钱,我还有更加远大的理想抱负呢,”杜晓苏粲然一笑,旋即哐当关上门,挎着邹思琦的胳膊,去按电梯。
“我总觉得你变了,说,你是哪个大罗神仙,附在我家晓苏身上?”
邹思琦最了解杜晓苏,闹腾活泼爱笑敬业是她的标签,所以这两天,她一反常态的连颜靖靖出车祸这样大的新闻都能推辞不去,甚至能发呆一下午,不管老莫多暴躁都能做到岿然不动,邹思琦就更觉得奇怪了,言语间透着探询的意味。
杜晓苏眨眨眼,诙谐的说,“就不告诉你!”
******
邵振嵘今天休息,照理说,该多睡会儿,邵妈妈嘱咐新来的阿姨准备煲汤的食材时,听到下楼的声音,转过身子就看到要去倒水喝的邵振嵘。
“振嵘?你今天不是休息吗?”邵妈妈诧异问他,又朝阿姨说,“赶紧把饭菜热一热,端到餐厅去。”
“好的,太太,”阿姨手脚麻利,答完话就开始忙起来。
握着杯子,只觉触手生温,他心思有些恍惚,含糊的说,“睡不着,对了,今儿二哥是不是要过来?”
邵妈妈点头,“昨天打了电话,说要来一趟,也没个具体时间。”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眼底明显的乌青,吓了一大跳,又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邵振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闭上眼,就浮现那个长相甜美,嗓音也甜美的姑娘,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魅惑人心的对他说,邵振嵘,我爱你。
整整一夜,无休无止的回荡,搅的他根本睡不好。
妈妈还在等他回话,邵振嵘打哈哈,“哎呀,就是您知道的,医院有时候事情一多,电话也不少,我虽然休息了,也得顾着科室里,不过都解决了,您就别担心了。”
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家里都不同意他学医,首先,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那就不管白天黑夜,有召就必须到岗,多辛苦啊,邵妈妈心疼儿子,邵爸爸起初也是不同意的,无奈拗不过他,送他去了复旦大学。
孩子很争气,出来工作,医生这份职业做的问心无愧,但也让父母很心疼。
邵妈妈无奈的看着儿子笑如春风,忽然提了一嘴,“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不然,总是这么没日没夜的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搁在平常,他会想出各种理由借口打发了,今天不一样,他眼里亮了亮,低低的说,“估计,应该,很快了。”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笃定,邵振嵘说完后,浑身都畅快不少,在邵妈妈诧异的视线里,轻咳了一下,假装去倒水,边喝水边溜达到了餐桌,对着满桌子的美食赞道,“刘阿姨的手艺不错啊,看着就有食欲,不行了不行了,要饿死我了,我先吃了啊。”说完坐下来,拿了筷子就挟菜。
之前照顾他的是赵妈妈,赵妈妈年纪大了,退休后就住的不远,新来的这位阿姨,许多做菜的小技巧都是赵妈妈教的,所以,味道仍然是他最熟悉和喜欢的。
吃了早饭,邵振嵘在书房里临摹字帖,他一手毛笔字虽然写的比不上姥爷,但也是迥劲有力,透入纸张,墨汁的清香萦绕四周,他神思凝聚在笔尖,笔走游龙,居然落下了三个字,杜晓苏!
昨天在鲜血表格里看到她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样,晓晨清新娟秀婉转,一双眼波流转的大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那睫毛下似乎藏了无数心事,让人看着有种奇异的感觉。
二十七的邵振嵘,在他有限又贫瘠的恋爱经历里,居然鲜少体会过这种悸动的情绪波动。
把纸张收到一边,重新换了张新纸,继续练字。
*****
雷宇峥从前院过来,看到赵妈妈,亲热的跟她打了招呼,就问,“振嵘呢?”
他待赵妈妈很亲,毕竟是看着他们兄弟三人长大的长辈,言语恭敬尊重。
赵妈妈笑容慈祥,“练字呢,休息在家也闲不住,你今儿来,要是不急的话,就去赵妈妈那坐一会。”
雷宇峥点点头,又跟赵妈妈说了会话,才往书房去,还没进门,远远就看到他执毛笔,眉头深锁,走近了才发现那纸上写的是支零破碎的文字,拼凑不出完整的话。
“难得见你练字,还写的……”雷宇峥顿了下,笑笑,“像鸡爪子挠的。”
邵振嵘讪讪一笑,说,“哥,你来了啊,走走,我新学了种咖啡拉花,待会做给你看看。”
自己这个弟弟,总是对什么都好奇,跟小时候可不一样,那时候才四岁多的邵振嵘,因为身体底子不好,总是感冒生病,若依瘦瘦小小的,大院里的小孩都爱欺负他,不跟他玩,背里还讲他坏话,雷宇峥就替他出头,把欺负邵振嵘的小孩子揪到墙角,故作凶狠的瞪着人家,说,再欺负我弟,信不信我揍你。
一眨眼,好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弟弟也已经长成了一八三的大个子,还是名救死扶伤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