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简直让她不由自主就想逃避,杜晓苏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强抑着不挂断电话的冲动,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你好。”
“杜小姐最近跟我弟弟走的很近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至少在你北京见我父母之前,”他侧首,嘴角扯出一抹笑。
隔了七八米的距离,杜晓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她觉得雷宇峥真有窥破人心的能耐,他颐指气使的坐在车里,就这样对着她下达了命令,偏偏自己还不能拒绝,就因为他接下来可能会爆出那个本应该掩藏的秘密。
她进退两难,站在原地,手上紧紧的捏着手机,掌心都沁出汗水,电话脱手差点掉下去,停顿了大概十来秒钟,她才举步往车前走。
每走一步就感觉脑子里有些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又满当当的都是回忆,眼前的这个人,当初如果没有竭力的阻止她跟振嵘在一起,那么后面的事情很可能都不会发生,即使重新来过,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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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空间很宽敞,但是杜晓苏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尽可能的离雷宇峥远一些,再远一些,浑身缩在座位的角落里,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
“雷先生,您说的没错,我是跟振嵘走的很近,不仅如此,他现在是我男朋友。”她开门见山,也不打算瞒着。
雷宇峥倒是对她的坦诚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主题,他淡淡笑着,眼里是常有的疏离和冷漠,对待眼前这个女人,他甚至都不屑拿出那些迂回战术。
“杜小姐很爽快,听说你在报社里是做娱乐记者的,做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比较能说会道,可以把人,骗的团团转呢?”他挑眉,意有所指,指腹搭在车门内,食指轻抬,有意无意的点着。
她的手里还握着咖啡,微带着苦涩的香气在车内飘荡,杜晓苏敛眉忽而笑了,“您说您是振嵘的哥哥是吧,那我也该称呼您一声,二哥?”
雷宇峥拧眉,讥诮一笑,“杜小姐先别这么着急攀亲戚,你的那些事,恐怕振嵘还不知道,如果……”
“我有什么事?雷先生的意思是我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她扬起一张素净纯真的脸,大大的眼里都是不解,好像这高帽子雷宇峥扣过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她都闹不清怎么回事,“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雷宇峥倏的往她身边迫近一点,杜晓苏吓了一跳,继续后退,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在玻璃上,她忍痛没吭一声,一双眼,直直的跟他对视。
其实,她内心里很害怕,雷宇峥的手段在那个上流的圈子里有目共睹,他可以冷酷无情到什么地步,他的手段就会有多让人不齿,像他们这种资本主义,最会打心理战,三言两句就说的人站不住脚,可杜晓苏也不是吃素的,他有把柄又如何,继续抛出杀手锏又怎么样?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退缩了。
女孩子的眼神清亮,充满了大无畏的神色,高挺的鼻梁沁出细密的汗珠,黑亮的眸子里雾蒙蒙的,像是初晨的露珠,总是泛着层水汽,又或许是她手里咖啡的原因,雷宇峥只觉得鼻尖充斥着不同于其他女人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有清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随着她身体的热度蒸腾出来,他蹙眉,身子稍稍后退。
“杜小姐看来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得再好好提醒你,”他低头,整理下袖扣,继续开口,“几年前的雨夜,杜小姐醉的不省人事,昏倒在停车场,是我把你扶到了酒店。”
长久的沉默,他又问,“还记得吗?是不是需要我再帮你回想一下细节。”
杜晓苏就知道他会提起这事,本也做好了应对的打算,只他真的说出,还是忍不住心里如被冰水浇灌一般,浑身冷意从头钻到脚,手里的咖啡因为太过用力撒了些出来,她手忙脚乱的去找纸巾,结果忙中出错,失手打翻了小半杯,裤子湿透,能感到隔着两层的肌肤被烫红了。
雷宇峥看了她一眼,没有丝毫表情,侧首又望向车流不息的大街,照着他的吩咐,司机是朝着宇天公司的方向开,至于杜晓苏如何回家,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他决不能容许振嵘同这样的女孩交往,想到振嵘,他才二十七岁,前途事业一片光明,有着大好年华,要是在杜晓苏身上耽搁,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其他任何人都行,只不准是她。
他们的经历过于荒诞,却是真实发生过,雷宇峥还记得那个雨夜,她倒在自己车前,喝的醉醺醺,扒着他的脖子,又是哭又是笑,滚烫的嘴唇沿着他的脖颈擦过,后来的很多年,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像是一场梦,而他在这段日子竟然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梦里的人,起初他是不可置信,再至去调查,每个人都要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她杜晓苏也一样。
她显然是没办法回应,死死的咬着嘴唇,脸色也惨白。
雷宇峥不为所动,仍是说,“杜小姐可要考虑清楚了,你跟振嵘在一起,不合适。”
然而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搭手就要去开车门,在下车前,她说,“合不合适不是雷先生说了算,只要振嵘愿意,我就不会离开。”
“杜小姐确信如此,就不怕振嵘知道你的真面目,对你由爱转憎恶?到那个时候,你想挽回自己的形象,怕是不能够!”
杜晓苏毫不避忌的跟他对视,尽管她面色十分难看,尽管她说话时嗓音都在抖着,可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就是敢说,“不怕。”
她曾经懦弱过,拒绝了振嵘,所以老天爷要把那么好的男孩子带走,午夜梦回,她都想见一见他,如今有了这样好的运气,重新遇到振嵘,她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粉身碎骨又怎么样,臭名昭著又如何呢,她又不是达官显贵,面子最是无用,她不需要。
“您是振嵘的二哥,您忍心看到振嵘伤心难过吗?如果您讨厌我,因此而要去伤害振嵘,雷先生,那您真的是非常自私,您这不是对振嵘的爱护,”杜晓苏一字一句,说完,有礼貌的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到人行道,她大步流星,直往马路对面去,然后挤进人群,快速的消失不见。
雷宇峥不动声色,眼中沉沉一片,透着清冷,不得不承认,她倔强的样子跟振嵘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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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振嵘觉得今天的杜晓苏很奇怪,她回来后,硬是缠着自己,这也不许那也不让,或者说,他做饭的时候,她就扒着厨房的门,眼巴巴的看着他。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也不嫌累。
“你这是干吗,我又跑不了,”他挥动着铲子,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俊俏的脸上做着逗她发笑的表情。
杜晓苏眼神发怔,忽然几步过来,抱着他,再不撒手。
“怎么了,我这还做饭呢,等会油溅到你身上了,”他低头,亲了亲她发顶,宠溺的笑笑。
“没,我就想抱着你,我们家邵医生在为我洗手作羹汤,我得给你个奖励。”说完踮起脚尖,凑到他嘴唇上,重重的吧唧一口,又笑的无比灿烂,重新回到门边扒着门框看他。
这天晚上,她不愿意回去,抱着他的胳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不停的转换,声音交叠,换了好几个台觉得无趣,就定在了经济与法治频道,看那些时政新闻,最后困的头一点一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邵振嵘看着她困极的样子,她垂首的时候,乌黑的头发顺着肩胛滑下来,垂在胸前,衬的她巴掌大的小脸盈盈如玉,他看得痴傻,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然后轻轻说,“晓苏,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睡,”她咕哝一句,倒在他怀里,舒服的抱着他的腰,没过一会,竟然传出清浅的呼吸,细微的又像小猫打呼一样,可却不是呼声,而是她的气息。
一下下的吹拂过来,邵振嵘的脸忍不住泛红,身子僵硬的动不了,他猜想,她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所以才会一反常态。
娱记的工作的确辛苦,他跟晓苏交往后,有时也会见到邹思琦,她就说起那丫头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吃饭都没个准,有时就是抱着包子就矿泉水的啃,为了能拍到独家新闻,夏天的三伏冬天的三九天,蹲马路牙子或者蹲地下车库,大冬天,车库里多冷啊,头尾的灌风,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为了不暴露行踪,就算有车也不能开暖气,冻得清鼻涕直流,老可怜了。
邵振嵘心疼的不行,加上之前她的确是忙着工作,两人好几天没见面,再一见,看到她黑眼圈那么大,困得随时都能睡着,就更受不了。
要是可以,他希望她能换个工作,无论做什么都好,只要轻松点的,不指望能挣多少钱,赚够自己的零花钱就行,而且,目前上班的医院重点栽培他,以后养家糊口的事肯定得交给他去做。
每天下班都能看到老婆孩子的身影,这是他想一想都觉得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