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里,上官那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尤其是哄骗女孩子的技巧,得亏振嵘没受他影响,要不,雷宇峥早把这人打发的远远的。
想起振嵘,雷宇峥眉头不由得皱起。
上官又问,“我听说振嵘有女朋友了啊,是哪的,下回给介绍介绍,沾沾喜气,说不定我也能觅得个红颜知己什么的。”
他懒得搭理,只是说,“还有事吗?”
“你这人可真是,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啊,亏得我还想着你这孤家寡人的在北京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哦,不对,雷家二少肯定有贴心的妞儿陪在身边的,”上官越扯越多,丝毫没有要挂电话的架势,那边有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接着是娇滴滴的叫着他的名,他倒好,哈哈笑着还应了声。
雷宇峥无奈的揉着眉骨,最后提醒他,“喝酒误事,劝你,少喝酒。”
“哎哎,你怎么比我家老爷子还要啰嗦,酒逢知己千杯少,没听过啊,我今儿还挺开心的,别怪我不够意思,叫你你不来。”
只闲话几句,雷宇峥就挂断电话,靠在后车座,侧首看向窗外,所有的景物快速的倒退,残影在日光下近乎恍惚,到了公司,秘书将这几天的工作行程排出来拿到办公室,他正把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大手一挥,扔在了沙发上,长腿迈着坐下后,接过来看了几眼。
“华盛……”他说了两个字,便顿住。
秘书的手上有之前跟华盛签订的协议,她将协议拿过来,而雷宇峥瞥了眼,并没有翻动,浑似不经意的问,“宇天名下的房地产最近有哪几家开盘?”
“浦东汇成新区有一期房在下个月初开盘,三期正在设计,设计方就是上海的华盛公司。”
秘书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但是看雷总的神情好像并不想了解,他只是坐在沙发上,有些疲倦,眼底甚至有些乌青,显然是没有休息好,整个公司的人,上上下下都对雷总有种莫名的敬畏,既尊重又有些害怕,秘书也不例外,她站的不远不近,静静等待吩咐。
过了会,雷宇峥才说,“我知道你的顾虑,华盛只是个小公司,在上海那边甚至排不上名号,不过用这种公司,正好无形的给他们施加了压力,反而事半功倍。”
秘书点点头,“还是雷总考虑的详细,那我稍后把他们设计的方案图给您发过来。”
雷宇峥颔首,回到办公桌前,在秘书离开办公室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收到了乙方的设计稿,点开后,倒是耳目一新,可见设计者独具匠心,他想,这当中是有杜晓苏的一份笔墨,于是连点着键盘的指尖也不由得加大了些力气。
他知道振嵘和这个女人一起去了海岛,但具体为了什么事情却不清楚,他的弟弟,向来乖巧懂事,唯独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杜晓苏是何居心,是何目的,昭然若揭。
给振嵘打电话,他并未提及其他事,只聊些琐碎的日常。
“二哥,我跟晓苏准备这个五一在上海把两家的家长都约在一起吃顿饭,大哥那边太忙了,听大嫂说去波士顿那边要待半个月,”邵振嵘说。
雷宇峥笑了笑,“你小子倒是有效率。”
邵振嵘接着说,“那二哥你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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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听筒,邵振嵘又问了一遍,“二哥?”
电话里,雷宇峥没多言只说要是有时间会去的,大哥和二哥平时忙起来都很少能聚在一块,对他们来说,中国的传统节日几乎就是形同虚设,除非是年三十这种大日子,父母要求一家人必须团圆,才有可能三世同堂。
最近医院忙的不行,只通话几分钟,邵振嵘就被同科室的主任叫去急诊,他忙匆匆挂了电话,疾步往急诊室走。
病床上躺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意识清醒,还能说话,就是脑袋上插了根拇指粗的钢筋,四周是围满了医生,各个科室的都有,但是通身的检查下来,那根钢筋仍旧完好无损的插在他脑袋上,而这病人还硬是挣扎着要下地。
“你别乱动,就你这样的,走出去,万一这钢筋碰到什么东西,再往里戳深一厘米,你还想不想活了?”邵振嵘赶紧和其他医生按住他。
男人只是嘀嘀咕咕,声音很小,也听不清。
他得凑近才听到是说,“我不能在这儿,我得回去,得回去。”
邵振嵘就有些生气,“到了医院,就得听医生的,家属呢,”他去看护士,护士一脸无可奈何,“怎么回事,联系不上吗?”
神经科的杜主任说,“病人是自己到医院的,登记的表格上没有联系电话,问他什么都不说,反而一直这样,闹着开点药就行。”
脑袋上那么长一根钢筋,走哪都不方便,就是胆子小一点的,吓都要吓死了。
邵振嵘还带着口罩,闻言,径直摘下来,薄唇紧紧的抿着,整张脸都透着严肃,“以你现在的情况,你回不了家。”
男人呓语半天,忽然就瞪大眼,直勾勾的扭头看他,龇牙说,“凭什么,我就要开药,止疼药,我要止疼药,给我药,我马上走,不给你们添乱,这还不行吗?你们医生都这么黑心肠啊,非得逼着我倾家荡产来看病,我告诉你们,没门!”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在病床上左右挪腾,护士不敢碰他,生怕那杵在脑袋上的钢筋擦碰到仪器。
“小邵,小邵,别惹急了他,”杜主任是有经验的老医生,一看就还知道这人是没钱住院的,拉着邵振嵘的袖子,拖到边上,朝男人指了指,“看看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都是水泥,是在工地上受伤的,你看他这样子,指定还得去工地。”
邵振嵘也了解过这方面的事件,说是老板不给结工钱,有些胆子大的农民工就以极端的方式去解决,他耐心的跟病人解释,就算现在出院,也无济于事。
男人起先不听,挣扎着爬起来,拖着踉跄的身子就要走。
邵振嵘见劝说无果,只能一步步的跟在他身后,护士长紧张的问,“要不要报警啊?”
他想了想,点点头,“现在,马上,跟警察联系,记住不能惊动他,要不,他做出过激的事情来,这个责任谁都负不了。”
护士长去打电话,其余人就赶紧跑到病患前方开道,转移走廊上的病人,而男人就大大咧咧的头顶着钢筋穿行其中,丝毫没有半分惊惶,只是脸上难掩疼痛,左右脑袋延伸出来的各十来厘米,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医院大厅,等着挂号的病人和家属纷纷好奇的看过来,甚至拿着手机拍照。
男人生气的大吼,“你要拍照是吧,你拍,拍了发到网上去,告诉他们,宇天的的开发商拖欠工资……黑了心的,昧着良心挣钱……”男人说到最后,呜呜的开始哭,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头上的钢筋哐的一声撞在了大厅的自动挂号机。
围观人群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保安把所有人驱到边上,拿着电棍挡在身前。
男人像个疯子,又是哭又是叫。
邵振嵘沉着看着他,伸出右手,掌心摊开,这是种友好的示意,示意男人不要激动,他说,“如果是开发商拖欠工资,你可以报警处理,由警察出面解决,宇天的老板还是很为员工考虑的,他不会坐视不理。”
“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很危险吧,你放轻松,回到病房去,我们有专门的医生在,会确保你的生命安全。”
男人却根本不管不顾,一脚就揣在大厅的凳子,那根钢筋晃了晃,人群也爆发出尖叫。
“你骗人,宇天的大老板跟警察都是一个鼻子出气,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从楼上跳下来,我就是想要回自己的钱,都不能够吗?”
他哭的声嘶力竭,简直就要坐在地上了,可是脑袋上沉重的又让他没办法坐下去,只是弓着身子,费劲的弯腰,兴许是带到了头上的伤。
男人整张脸都泛白,嘴唇也不停地哆嗦,他还想说什么,邵振嵘已经先他一步说,“我有宇天老板的电话,你们可以直接通话,你放心,这件事绝对不可能经过宇天顶头的上司,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医院的护士和保安在邵振嵘的眼神示意下退出去三四米远,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四周有抽气声,一道道视线投在男人身上,有好奇有惊恐和不解。
这是个独家的头条新闻,所以报社那边在提前接到匿名电话时就闻风而动,老毕和其他狗仔争先恐后的想涌进来。
面对着突然而至的摄像头,男人并不惊讶,只是擦干眼泪,蹒跚的站起来,站在镜头前,看着眼里闪烁异样光芒的记者们。
邵振嵘也诧异的盯着记者,深邃好看的眼里有些不悦,眼下这件事跟二哥扯上了关系,他就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而一旦记者大肆报道,对宇天,对雷家都是一次风波,虽然他知道依二哥的能力,最后还是会完美解决,但他就是不能袖手不管。
“这里是医院,不准喧哗,请你们出去,”邵振嵘看着老毕,语气十分严厉。
医院的护士也挡在记者面前,“这里都是病人,你们这样,阻挡在门口,万一有急诊病人,谁担当的起,请各位记者朋友出去。”保安也操着电棍过来撵人,记者们尽管想得知匿名电话的真相,碍于的确妨碍了医院的工作,只能悻悻的往大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