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陡然就变得跟白开水一样,杜晓苏一口气喝完,脑门上热了细密的汗,发汗后,人反倒舒坦不少。
虽然身上还是觉得乏累,也比之前昏昏沉沉的好多了,她强打起精神,朝邹思琦投过去个明朗的笑容,暗地里给自己加油打气,重新朝气蓬勃的投入到工作中。
中午的饭是在医院附近小饭馆吃的,普通的盖浇饭,邹思琦说她饭量小的跟鸡崽子似的,杜晓苏就瞄了她一眼,说,“我这是留着肚子下午去吃好吃的。咱们报社对面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每次从那经过,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了,馋的我……”
“你这是狗鼻子吧,”邹思琦挖了一大勺饭菜塞嘴里,边吃边朝四处看,然后小声的跟她说,“哎,那边坐着的人,看背影是不是蛮帅的?”
哪里有帅哥哪里就有邹思琦的高谈阔论,杜晓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入目就是挺直的背,浅蓝色毛衣,浓密而黑的短发,简单又利落,很像那个人,杜晓苏心里一颤,拿着勺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下,颗颗饱满金黄的米粒撒在桌上,几乎是很慌乱的低着头不敢再去看。
不是邵振嵘,振嵘要再高一些,振嵘不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鞋子,振嵘的手指是修长白净的,握着筷子的时候会弯起好看的弧度,她总会看的痴然。
埋头专心对付米饭,杜晓苏咕哝,“你审美审什么时候退步了啊?”
邹思琦作势打她,扬起的手却轻飘飘的抚了她过分苍白的脸,“我看你气色还是不好,等采访结束后,赶紧回去睡觉,听到没?等你好了,姐请你吃饭。”
“哈哈,那我得赶紧好,”她笑的没心没肺。
“丫的就知道这招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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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吃了药,那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杜晓苏困劲一波波袭来,她跟邹思琦交代好,下午的采访不露面,只负责幕后递稿子和中场休息的时候端茶送水,其余的千万不提她的名字,邹思琦还奇怪,后来一想,估计是身体原因,就又嘱咐她找个地方偷偷懒,最好能眯一会。
医院里有个专门供病人散步锻炼的小公园,她找了个长条凳,就这么坐着休息。
阳光很温暖,她抬起手指,感觉细碎的光线在指尖跳跃,像是轻盈的蝴蝶,震动翅膀,又像是时间长河里最不起眼的尘埃,落了她满满一手,她忽然闭了眼,扬起白净的小脸,深吸口气,胸口有些滞塞,不知道发烧多少度,就只觉得没有什么困难能抵得失去振嵘的痛苦,所以区区小感冒,她可以承受。
也不知坐了多久,黑沉沉中,有人低声的叫她,“杜小姐,杜晓苏?”
然后是身体陡然的腾空,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抱了起来。
杜晓苏费力的睁开眼,模模糊糊中看到振嵘的脸,那么近,仿佛触手就能摸到,而她真的伸手了,小小的白白的手抚着他的脸,很轻很轻,就怕把他吓跑了,她喃喃的说,“振嵘,振嵘你回来了啊?”
遥远的记忆和真实的触感,让她恍惚的不能自己,上海的冬天即便是到了最冷的时候,那天也会透着蓝,又高又远,阳光铺洒在眼前人的面孔,还有他穿白大褂的外衣,愈发显得脸上朦胧似罩了层雾气。
由远而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浑身怎么这样烫……”
猛然惊醒,不是因为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真实的邵振嵘,她察觉四周有医患在看着他们,带着友好的笑容,于是就更慌乱的踢着腿,挣扎下地。
她没站稳,踉跄着晃了下。
邵振嵘眉尖紧皱,搭手想扶着她,却被避开,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无奈。
他说,“你生病了,人都到了医院,怎么还能在这儿睡觉呢?”
“我很好,已经吃了药,”她的声音小如蚊蝇,眼神躲闪着,忽然想起来,不久前立下的誓言,再见到他就不能手忙脚乱,要做到大方自然,但是她刚才那反应,杜晓苏忍不住想掐自己一把。
身为医生,知道病人的状态,邵振嵘只看她一眼,就清楚她是在强撑。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抵触他,是觉得上回醉酒说的胡话难堪,还是因为他和她记忆里的某个人同名同姓还长得很像,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认?
邵振嵘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上海这个地方,虽然大但是还没大到能有另一个邵振嵘,他又抱着侥幸心理,至于侥幸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她微微低头,扎起的马尾顺势滑到了胸前,露出一边雪白的脖颈,宽大的毛衣衬的她人瘦瘦小小的,看的人怜惜又心疼,短短几天,她好像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得尖尖的。
忽然,杜晓苏就扬起脸来,笑颜如花的看着他,“多谢邵医生,我一定谨遵医嘱,好好休息的,邵医生再见。”说完就朝他挥挥手,飞快的消失在他视野里。
邵振嵘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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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采访进行的很顺利,邹思琦端的一本正经,问的问题也都紧关当下最重要的健康话题,邵振嵘也是见多识广,说话妙趣横生,言语诙谐,时不时的透出点小幽默,逗得现场其他医生和报社的人都乐了。
场面轻松快乐,总之,采访完美落幕,拿着满当当的收获,邹思琦直感慨,这么个极品帅哥,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姑娘。
杜晓苏坐在车上,听着邹思琦发表长篇大论的感慨,不由得笑了出来。
邵振嵘很会做饭,那时候在出租屋,他系着围裙,把一盘西红柿摆盘,还在盘子边缘捻了几朵西蓝花,几块钱的菜硬是做成了餐厅里上百的样子,他做中餐西餐,都是一把好手,色香味俱全,小炒肉酥香可口,他会用筷子挟了让她尝尝,等待她的夸奖。
杜晓苏每每都是露出惊艳的神情,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的说,“哎,邵医生真是十项全能啊,这么好的邵医生,可不能让别的姑娘瞧到了,我要把你变成小小的放到我的口袋里,走到哪就把你带到哪。”
“挂件?”他会笑盈盈的问。
她认真点头,“嗯嗯。”
…………
估计是在医院的时候见到邵振嵘,她吓了一身冷汗,现在反而好多了,精神劲头上来,跟邹思琦开玩笑的心都有了。
“你真是亏大了,那么好一帅哥都没见着,杜晓苏,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说完还凑过来盯着她看,语气啧啧的,真像是她错失了一个亿一样。
杜晓苏呵呵一笑,算是附和她,随即转首看向窗外,寒风瑟瑟,路边的梧桐树落了些叶子,稀稀落落的铺在地上,那地上有一汪水,树叶掉下后,打了个旋,车子快速的驶过,杜晓苏想再看一眼,视线所及,梧桐叶已被个小孩子捡起来,拿在手里甩来甩去的玩。
孩子的乐趣就是这么简单,一片树叶一颗糖果一块巧克力,就能满足大半天。
回了报社,开始整理稿件和照片,邵振嵘长相属于那种出挑又不张扬的,所以不用p图,原图放大都看不到什么瑕疵,皮肤好的让人羡慕。
报社的那些姑娘们,盯着杜晓苏的电脑,纷纷露出花痴相。
“你们一个个的,要是被莫副看到,等着挨批吧,”邹思琦实在挤不进去,在外圈哼了声,抱着茶杯坐回自己的位置,优哉游哉的品茶,她可是当面欣赏过邵医生的美貌的,那不比照片还要香吗?
杜晓苏挑了几张作为新闻用的,把相册的文件夹一关,开始闷头写稿子。
其他人见状,扒着她的肩膀,“晓苏晓苏,大方点啊,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哦。”
“要不,你发我手机上几张吧,我觉得做手机屏保挺好的。”
“不做屏保,当电脑壁纸也行啊。”
花痴,杜晓苏一本正经,“那不行,这是商业机密,我刚刚让你们看都算是泄密了,不行不行。”她摇头晃脑,又作讨饶状,“可别难为我了,要是莫副知道,得扣银子的,说我个玩忽职守,那么大个帽子扣下来,你们忍心啊。”
她那可怜劲,看的邹思琦自叹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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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班,稿子校对好,发给总编审核,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刊印。
站在走廊窗子前,她伸伸懒腰,揉着酸疼的脖颈,往楼下一看,整个人忽然顿住,她心跳的很快,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身体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但是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以至于她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
路的对面,一部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那儿,路过的行人侧目好奇的看,这样奢华低调的车子,内敛又不失锋芒,杜晓苏觉得眼熟,脑海几乎立刻就浮现了一张脸。
雷宇峥!
会是他吗?不可能啊,这个时候,按理说两人是不该有交集的,她没有跟邵振嵘恋爱,雷宇峥也不该是知道她的,杜晓苏慌了神,想从那黑色的车窗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只觉得那是黑黢黢的未知。
这世上这么多有钱人,谁规定只有他雷宇峥可以坐玛莎拉蒂了。
杜晓苏一面劝说自己一面返回座位,邹思琦见她神色不对,说,“妞,还好吧。”
她点点头,“就是困,我回去要睡他个天昏地暗。”
“记得吃饭,过半小时吃药,吃完药再去睡。”有时候邹思琦说话的口气跟个长辈似的,唠唠叨叨的,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烦,反而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