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一起去食堂哇。”
“不了主任，我回家吃。”燕姿揉揉眼睛，抬头看了眼挂钟，刚刚眯了会儿居然快十二点了。
邬主任撇了下嘴，起身将资料整理好放进一旁的柜子，嘴里还不忘唠叨两句：“你弟弟都这么大了，也该自己学着做饭吃，你每天赶回去弄多耽误工夫啊。”
燕姿笑着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哎呀，都习惯了。”
“那随便你吧，我去食堂了。”邬主任拿出她的不锈钢饭盒，一双高跟鞋踩得咯咯作响，快走到门口又打了个倒回，“我钥匙忘带了！小燕，下把钥匙给我，等下我来开门。”
邬主任拿到钥匙后又风风火火地离去。随着门被关上，一道闪电划亮了燕姿的脸庞，轰雷炸响，办公室的灯灭了。
“怎么又来！”燕姿挺怕打雷的，但又怕马上会下暴雨，纠结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半蹲着身子慢慢把窗户关上。
“呼～”
空气逐渐透露出潮湿的味道。
刚刚为什么没察觉到呢，燕姿心想。
把办公室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燕姿关好门，一边下楼一边还在纠结，到底是回家还是去食堂。但实际上，她既没有带伞也没有带饭卡，两边都得快点决定才能赶上。十分钟的路程，在暴雨前赶回家，还是趁着这会儿邬主任在排队打饭跑过去接个饭卡。
好像两边都挺不乐意。
下到二楼时，燕姿的脚步一停，她突然注意到有几个卖水果的阿姨，正挑着扁担在一个背光的角落头摆起了小摊位，可能是怕影响商户做生意吧。倒是很久没有看到楼里来这种摊贩了。
燕姿凑过去，还没等阿姨们摆好水果，便问：“这个香蕉怎么卖的呀？”
卖香蕉的阿姨头也没抬，回道：“一块钱三斤。”
隔壁还有个卖桃子的阿姨，她除了桃子还带了点菜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白菜：“妹子，我这个桃子也一块钱三斤，可脆了！你买两块钱桃子阿姨再送你颗白菜。”
燕姿瞟了眼，个头都比较小，看样子应该是自家种的。
好便宜！燕姿无比心动，在城里待久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小众的价格！
她家旁边的小超市都要卖八毛一斤，还特别难吃。
三斤香蕉、六斤桃子、一颗大白菜……吃得完吗？
燕姿又纠结上了，这个天气也挺闷热的，坏了怎么办。但是这水果看起来就很新鲜，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要不，买吧？
“我这个橘子也好吃，来点吧。”燕姿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位阿姨吸引了过去，她的摊位摆放的是不符合季节的黄皮橘子。
燕姿没买橘子，买了几斤香蕉桃子打算赶紧往家里赶，耽误了不少时间，天已经格外阴沉。她回头看了眼角落的几个摊位，觉得有些奇怪，二楼卖东西的多，人流量也大，这么便宜的果蔬居然只有她一个人买，到现在也不见有人凑上去问问。
大抵是位置不好吧。现在的务农的叔叔阿姨也不容易，辛辛苦苦就挣这么点钱，要是下午回来阿姨们还在的话，就拜托同事们也买一些吧。
燕姿一愣，什么时候决定要回家的？嘶，外面这倒天的架势能不能顺利到家啊。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五分钟后，燕姿见到了熟悉的几张面孔。怎么又是这几个卖水果的阿姨……
燕姿两只手都提着袋子，累得不行。她站在楼梯口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遇上鬼打墙了，为什么不管下多少层楼总是会回到二楼？
这栋写字楼一楼和二楼的布局基本一致，小户商用，租金便宜。由于大门暂时被封锁，大家进出都是通过一楼右侧的门，离楼梯稍微有点远，但胜在门口有个斜坡，方便一些物品的运输。斜坡下面还有一层是地下停车场，因为每层楼都有两个小平台，台阶数比较多，有时候很容易走过头走到停车场里面。
刚开始燕姿以为自己记错了楼层，将三楼当成了二楼，所以多走了一层。重复几次后，她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盯着正中间的楼层牌，仔细记在了脑中，老大一个金属圆圈，中间标宋体加粗的罗马数字2烫了红金。随后她只要往下走两个4阶台阶、两个13阶台阶，就能在下到一楼后离开大楼。
这是她每天早上因为困得不行，为了能在来的路上多眯一会儿而记住的楼层台阶数，绝对不会错。
燕姿的手被塑料袋勒得生疼，抓塑料袋的方式变得粗暴起来，她口里默数着数字慢慢下楼，塑料袋窸窣声也随之附和。当她走到最后一个13阶台阶时，迈出的脚步突然收回。
她打算做个实验。
楼道内的光线很差，仅凭平台的一点亮光照明，外面已是乌云盖日，只能看到脚下几阶楼梯。与其自己走下楼确认，不如……
燕姿将一个桃子抛下楼去，缓缓蹲下身子静静聆听。桃子滚落得很快，应该马上就要在平地停住。
可不知等了多久，桃子依旧在不停地滚落，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寂静无声。
燕姿起身，凝视着下方若隐若现的出口，第一次，感觉到毛骨悚然。
如果自己不是在做梦，那多半大事不妙。
她留了一把香蕉和几个桃子，将它们装在了同一个塑料袋中，并把其他东西分别朝楼下抛下去。
毫无变化。
不论重复几次实验，滚落的声音都不会停止，只有距离在不断变远，直到她听不见才算结束。但这个结束只是她听力的极限，不代表滚落的结束。
不可能。如果真是鬼打墙，那桃子应该也会在二楼的平台停住才对，怎么会一直往下滚？
而且，这会儿是饭点，楼道里怎么会还只有她一个人？
燕姿不敢再下去，决定上楼试试。她先是回到了二楼，看到二楼地标人物“几个卖水果的阿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好笑，阿姨们的水果是一点也没卖出去啊。
她一鼓作气打算直奔三楼。
这时，平台外的闷雷声早已停歇，乌云散去，昏暗的楼道内红光渐现。燕姿被亮光照得不自觉眯起双眼，在平台侧头看去，一轮血红的月亮高盘于天，即将盈满。
抵达三楼后，燕姿仔细确认了一圈，是印象中的三楼。看来，上楼应该是没问题的，既然是这样，保险起见还是先回到四楼办公室，办公室里有电话机和热水瓶，她手上又有食物，可以从长计议。
突然，一个神色慌乱的男子凑了过来，带着点本地口音问道：“你下得去楼下吗？”
“啊？”
“我怎么都走不下去啊！问了几个人都讲我神经病，都没有人上来怎么有这么多人，这不搞死人！”
燕姿听得云里雾里，几次想回话都插不上，只能先让这名男子自己冷静下来再说。
“还有几个穿得奇奇怪怪的人，讲的话也听不懂。这是鬼打墙啊，他妈的，老子真他妈流年不利。”男子说着说着嘴里带了点哭腔，一副捶胸顿足的姿态。
燕姿无可奈何地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是外星人入侵地球！”
“哈？”
她继续强调：“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大哥，你看过《全面回忆》吗？”
“没，没有。外星人是啥？”
“那《异形》呢，《异形》总看过吧？”
男子脸上露出了十分困扰的神色，半晌没有回话，心里想着：哪个台的抗日剧，没听说过啊。
燕姿叹了口气，她怎么就没遇到几个看过科幻片的。
“大哥，你看外面。”男子顺着燕姿的话朝外面看去，她继续说道，“月亮都这么红了，一看就是……”
“我靠！是血月啊，大凶之兆！”
“……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世界末日要来了。”
男子根本听不进去，抓着头发崩溃地低吼：“这栋楼煞气太重了，听说以前是乱葬岗，妈的我怎么就没信呢，这下完了，怎么出去？怎么出去？”不等燕姿反应，说完便冲下楼去。
燕姿看着楼内人来人往，一如既往地热闹，完全没有人想要下楼离开。她眉头一蹙，心中疑惑更深，决定立马回到办公室。
就在这时，楼内的广播大喇叭少见得发出了声响。
“玩家请注意，请在十分钟内复原‘顶楼’，游戏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
一时间，燕姿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原地，皮肤接触到的是透骨的寒风，三名人类从她的两侧穿过，她的眼球下意识转动，只余残影。
“一。”
“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