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干什么,让开。”
对峙了片刻,酆都大帝便斥退了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
大殿之内又只剩下两人。
这时。
酆都大帝自顾自倒了杯茶。
“文和道友莫要动怒,此事本帝也不好相助,若是将来玉帝陛下怪罪下来,本帝难辞其咎啊。”
见程诩不语,他再度开口道:
“其实,以道友的身份,无论是道门小师叔、还是截教二教主,皆可去陛下那里讨个神位来。”
“以道友位比三清的身份,天庭哪个神位你要不得?就是昊天陛下的位子,你想坐也坐得,只要你想!”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昊天的意思,亦或者,是它的意思?”程诩望向酆都大帝,双眸微眯。
怪不得自己来之前总觉得不太对劲,又寻不到由头。
原来由头在这。
面对程诩如此明晃晃的注视,酆都大帝也不恼。
他端着茶杯,半开玩笑道:“来到了地府,本帝只能喝这种茶了。”
望着茶杯中飘零的叶片,酆都大帝的神色带着丝丝追忆。
他笑眯眯地望着程诩,如鹰隼般的目光仍旧含有笑意。
“过去在北俱芦洲,喝一口正宗的悟道茶,讲究多了。”
说着,他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要学会‘温、良、恭、俭、让’,特别这个‘让’字。”
提及此,他嘴角不自觉勾起。
“比方说我现在沏茶,对方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也要让:‘来一杯吧?’”
“对方不管喝茶不喝茶,都要接受邀请,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说完,酆都大帝端起一个空茶杯,举向程诩。
“道友,来一杯不?”
程诩微微一愣。
酆都大帝的话七分谦让中裹挟着三分胁迫。
这让程诩心中明了。
他看似在让,实则在逼!
程诩也只得接住茶杯。
二者之间看似云淡风轻。
可程诩接住茶杯的那一刻,他明白,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酆都大帝单指捻动,一缕幽暗的火光乍现,壶中茶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沸腾起来。
他提起茶壶,缓缓送向程诩,但他的姿势却极其怪异。
不想在倒茶,更像是一个玄奥莫测的起手式,其中蕴含着无穷奥秘。
似乎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程诩并未直接起身,而是先将左手缓缓抬到桌面上,道道红光藏于袖口。
接着,他才缓缓用另一只手举起茶杯,接住酆都大帝倒来的茶水。
当茶杯被倒了八分满的那一刻,程诩并指叩击着桌面。
酆都大帝闻声停手,由衷地感慨道:
“道友是个大才。”
在程诩品茶的间隙,酆都大帝轻叹道:“若给道友两百年,你我还可一较高下,可惜了......”
程诩并未回话,而是起身离开了白骨大殿。
方才,酆都大帝是在代天道试探,或者说,代道祖试探。
整个过程波澜不惊,但其实一场暗中的试探已经结束。
刚刚酆都大帝在倒茶时,实际上已经暗中运起了天道之力,随时可以将他抹杀。
而程诩则祭出了护体红光和所有的人道气运,同时已经有了碎心的征兆。
只要他出现异常,灭世大磨即刻会摧毁六道轮回。
否则酆都大帝背后的道祖怎会夸他大才呢?
这场较量,没有输赢。
就在程诩离开之时。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在酆都大帝身侧。
“为何不杀?”
‘酆都大帝’闻声笑道:“你总说,人生最难看破的只有四件事,生死、是非、成败、荣辱。”
“其实哪有那么复杂,其实就一个字——我。”
“昔日三千道友陨灭,空留我等数人而已。”
“到了开天辟地以后,‘我’便消失了,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说没就没了。”
‘他’扭头望向那身材高大的白发老道,面色逐渐凝重。
“都说洪荒的每一处痕迹都是历史、是证据,是骗人!”
“只有‘我’这里装的东西,才是真实的洪荒。”‘他’缓缓指向了自己的脑袋,笑得意味深长。
道人随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缓缓背过身去,目光注视着洪荒天地。
“你我一明一暗,执掌洪荒,算死了龙凤麒麟,算死了两位妖帝、十二祖巫,如今,真要在一个变数上有分歧么?”
闻言,酆都大帝眸中闪过一丝绿芒,那道光芒随之隐匿于虚无,只留下了一番话。
“煮茶啊,要讲究火候。火候不到,众口难调;火候过了,事情就焦。”
“道友,做人也是如此。暗事好做,明事难成。”
“我们都老了,你能问鼎洪荒不容易,向晚辈威胁压迫的事就别干了,勉强了,味道就坏了。”
是么?
老道轻嗤了声,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这种说法。
“本座不是在压迫他,只是想探一探他的底,看他是否为我们要找的人,毕竟轮回多世,尽是如此......”
此刻的忘川河畔。
程诩孤身一人行走着,喃喃自语。
“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
“面子请人喝一杯茶,可能里子就得除掉一族。”
所以自己刚刚遇见的,是洪荒的里子么?
那这个里子究竟是何人,为何自己连半点痕迹都看不出?
昔日的三千魔神之一?
不应该吧。
它们不是死得差不多了么?
活下来的几个最终也都倒在了弑神枪下,只剩下一个鸿钧了啊。
不对,好像还活着一个......
“呵,原来洪荒里藏着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啊,怪不得系统说洪荒里藏龙卧虎呢?”
“有名有姓的都躲在犄角旮旯里窥探世间,以图造化?”
“所以你们到底是失败者,还是为了以后的成功,故意失败?”
程诩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他也问过祖龙,但祖龙对此也知之甚少。
似乎,祖龙也算不得执棋者,只能是一枚强大一点的棋子而已。
是非曲直,怕是也只有等他爬到那个高度,才能一见分晓了。
沿着忘川河,程诩缓步前行,很快便来到了奈何桥畔。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在桥边熬汤的‘老妪’。
这老妪蓬头垢面,麻布蔽体,令人根本看不真切。
程诩忽然想到了一个前世的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