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也很无奈。
这件事他只能插手这么多了。
再多的话，就会陷师父于不仁不义之地。
他是可以加入殷商阵营，为人族而战。
可到时候如果迎头撞上了师叔师伯他们呢？
打还是不打！
不打，就是对殷商不忠。
打，就是对师门不敬。
即便自己退出了阐教，身在殷商，师叔师伯们拿他没办法。
那师父呢？
师父还在西岐城啊！
他总不能也背叛师门吧？
杨戬心里清楚，即便师父对阐教的许多决策多有不满，他都不会退出阐教，更不会改换门庭。
阐教是师父的根。
就算是死，他也会死在阐教。
想罢，杨戬便轻叹一声，跟妹妹说了自己要出趟门之后，便让哪吒和她先在此暂住片刻。
此地远离纷扰，倒也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等此行事了，自己也回来吧。
随即，杨戬便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东胜神洲的旅途。
......
殷商大营，中军大帐中。
“这写的都是些啥啊？重来，全部推翻重来！”
遭此呵斥的闻仲一脸迷茫。
他不解地看向程诩，愕然问道：“元帅，这不好吗？”
“好个屁！”
程诩拽着闻仲，将面前的殷商国史递到他面前。
“帝乙十九年春，闻仲领兵征东夷，斩敌七万，俘虏四万余，缴获粮草辎重等不计其数，这能写吗？”
闻仲：？？？
三只眼里尽是迷茫。
不能写吗？
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那，该怎么写？”
在闻仲的疑问声中，只见程诩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
——帝乙十九年春，东夷叛，闻仲征，胜。
“这不就行了？”
“啊？那咱们的战果不写吗？”闻仲更不理解了。
这么大的事，真就一笔带过？
他倒不是好大喜功。
想在史书上名垂青史。
以他的功绩，早已可以做到流芳千古了。
类似的战绩他有大把的。
可是，跟随他征战的将士呢？
他们需要在史书上留名啊。
不料在他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被程诩一口否决。
“占了便宜的事儿，咱就别整这么大张旗鼓嘛。”程诩苦口婆心地劝道。
随即他又指向了另一条。
“这又是啥？帝乙二十六年，帝陨，天下动荡，黄飞虎领兵镇南蛮，艰难取胜。”
“有问题？”闻仲不解。
“当然有问题了！”
程诩瞬间变得格外激动起来。
他一边写一边念道：“你看，像这种打输了的，就得大书特书，你看我写的。”
——帝乙二十六年，恰逢帝星陨落，殷商顿陷内忧外患，群狼环伺，觊觎我殷商领土，无所不用其极，掠我边疆，杀我臣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以南蛮最盛！
国难当头，武成王黄飞虎领兵南下，沿途所见流血漂橹，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几欲易子而食。
南征之时，南蛮毒计频出，以诸多毒物袭扰我殷商将士，致使我殷商将士损失惨重，将士折损大半，武成王黄飞虎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此战我殷商损失粮草五万四千七百一十二担零一斗，丢失盔甲一千零五十八套半，损失战马五百四十匹，折损将士七千八百二十二人，另有若干粮草辎重被盗，无法统计。
“这才对嘛！”程诩咧了咧嘴。
闻仲都看傻了。
“可是，武成王只是被一流矢擦中指甲盖，血都没流一滴啊。”
“那咋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咱是不是吃亏了？”
“亏是吃了点，”闻仲有些纠结道：“只不过，咱杀了他们十万人马啊！”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就是吃亏了。”程诩理直气壮道。
闻仲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
感情大史官你把殷商国史当成记账本了？
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发现程诩经常提到一件事——
大商边疆总有杀不完的蛮族！
翻来覆去的，里面最多的就是，啥啥蛮族啥啥小国来者不善呐。
闻仲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元帅，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才是来者？”
“呃，这个很重要吗？不重要不重要。”
程诩甚至不惜幻化出好几道分身来写殷商国史。
写完历代先帝的之后，他便开始整理起帝辛的国史。
“远征北海也不能这么写。”
程诩提起笔就开始改。
——北海大妖袁福通进犯我殷商边境（此处省略一万字惨状），年迈老太师抬棺北伐，征战数载，一路损兵折将，最终艰难取胜。
看着那厚厚一摞卷轴，闻仲只从里面读出了一句话来。
“元帅，老夫怎么感觉，通篇都在卖惨，咱们不管正不正义，都是弱势的一方？”
“那不然呢？咱们很强吗？你看，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们一声爸爸，这还不弱势？”
听着程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闻仲罕见的沉默了。
好像，也对。
他拍了拍发胀的额头，仰天苦笑。
要不怎么说元帅聪慧过人呢？
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大部分时间殷商不打仗的原因起身只有一点，有点穷打不起仗，算了算了。
结果到了程诩这里，就被说成了蛮夷四面出击，殷商朝不保夕，只得委曲求全。
边境线都推人家国都门口了，你说委屈？
那他们咋办？！
“那西岐这一段咱们怎么写？西岐未曾灭亡，咱们的国史也是要与他们的对上的。”
“这个好办。”
程诩再度提起笔。
——帝辛二十三年春，西岐叛乱，文王嫡次子姬发擅立为王，拒不称臣。殷商大史程诩与太师闻仲携少量卫队前往西岐问罪，不料被西岐偷袭，以至被困西岐山下。
数日后，山上五万周军无故投降商军。
西岐丞相姜子牙领兵截杀卫队，致使卫队损失惨重，两大重臣遭困西岐山，险些惨死。
数月后，西岐联合阐教高人，与天庭一道设局坑杀我殷商守关将士，断我殷商粮道，致使三山关总兵邓九公、界牌关总兵黄滚、曹州侯崇黑虎等一十二将皆战死，粮草军械损失惨重，以至于商军难保国土，只能据城坚守，以抵御西岐的虎狼之师。
“那他们死的那十六万将士呢？”
“他们死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程诩反问道。
还能这么玩吗？
别人损失惨重就一笔带过，咱们损失的粮草精确到斗，将士为了抢军功踩了自己人一脚也算西岐的错。
“元帅，咱们这么写，不太好吧？”
饶是闻仲南征北战，为殷商开疆拓土，立功无数，此刻也觉得老脸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