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有你薪火相传，自当永昌不衰！”
燧人氏笑着望向程诩，那只粗粝且残缺的手掌缓缓握住了程诩的手心。
明明是一只冰冷彻骨的手掌，可握住程诩的一刹那，他却感觉到一股暖意随之袭来。
看着那只干瘪残缺的手，程诩心中顿感酸楚，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枯守湖心岛底无数年，只为替人族燃尽最后一丝热血。
始祖燧人，可歌可泣！
他刚欲起身，琵琶骨上的锁链瞬间渗出血迹，其面容也随之扭曲了一瞬。
程诩见状大急，急忙祭出人皇幡，想要助燧人氏脱困。
不料后者却只是摆了摆手。
他缓缓向前一步。
自其端坐之处岩浆翻涌，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刹那间天地共震！
坚不可摧的秩序神链发出哀鸣，顷刻间断裂，化作齑粉消散。
这就是人族始祖的实力吗？
明明只迈出了一步，却令他手中的人皇幡都在跟着震颤。
仿佛这位被魔气浸染身躯，折磨到形容枯槁的垂暮老者，随时能一步踏天，化作那替人族遮风挡雨的伟岸身形。
“些许风霜，不足挂齿。”
燧人氏笑着摇了摇头，清瘦的身躯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他便会随风而去。
他轻轻抬起手臂，一方简陋的石桌和两个石凳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请。”
“前辈先请。”
程诩扶着燧人氏坐下之后，自己这才落座。
燧人氏轻咳了两声，缕缕鲜血自其唇角溢出。
他却不在意。
只是徒手划开乾坤，一个密封好的陶罐便出现在二人身前。
石桌之上，两个骨碗出现。
程诩定睛一看。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两位妖族大罗的头盖骨吧？
当酒碗......挺壕！
不愧为人族始祖。
“昔年陈酿，今日取出，小友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程诩随即起身，笑道：“能与前辈共饮，乃我之幸。”
说着，他便抢先端起那壶酒，替燧人氏倒满之后，便给自己倒了一碗。
燧人氏端起酒碗闻了闻，含笑道：“你这小子，人参果、九转金丹、九转玄元丹，给了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眼见自己的‘小动作’被识破，程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前辈哪里的话，这只是晚辈一点小心意，还请前辈笑纳。”
闻言，燧人氏便也不再拒绝。
一口饮罢杯中酒后。
道道圣辉浮现，他体内的魔气竟有被祛除些许的征兆。
发现有效果。
程诩急忙从兜里掏出来十几颗人参果，和一整瓶九转金丹和九转玄元丹，一股脑放进了酒壶之中。
“好啦好啦，别把你珍藏的那些宝贝都给我这个糟老头子。”
燧人氏笑着拒绝了程诩，那一颗颗人参果和丹药被道道神力所包裹，回到了程诩袖袍之中。
“前辈......”
程诩刚要开口，便被燧人氏劝阻。
“人族传承至今，靠的从不是一人之力，而是历代人族前赴后继，或开疆拓土，或休养生息。”
“我已是老朽了，凭此残躯，也只为再多照看人族一段时日，无需化解此厄。魔也好，仙也罢，只要道心稳固，是魔是仙，皆由自己说了算。”
程诩心中了然。
燧人氏前辈看得通透，所谓折磨，对他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种保存实力的方式，而化开魔气，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损失。
所以他不愿。
燧人氏打量着程诩，目中露出些许感慨，询问道：“小友，如今人族，可还安好？”
程诩眸色微闪，随即面露笑意道：“前辈请放心，如今四海臣服纳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安和之景。”
“你面含笑意，却紧绷身躯，随时准备殊死一搏，就不要骗我这老头子了。”
燧人氏伸手替程诩倒了碗酒，神色中带着些许悲伤。
“而今人族受天道制约，仙凡分离势不可挡，你想逆天行事，怕是难了。”
闻言，程诩苦涩一笑。
那又能怎么办呢？
来都来了，他总不能看着人族历代先贤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一场算计，就要灭杀人族崛起的希望，这是何等的不公？
“他们想靠几个小妖，三五十神仙，就要夺走人族万年基业，让我们向天庭俯首称臣，连人皇也得自号天之子？我，恕难从命。”
“你倒是个硬骨头。”
说着，他便拍了拍程诩的肩头。
虚弱的目光中带着浓浓赞许。
“还不错，有人族之傲骨，铮铮之脊梁。”
听燧人氏这么说，程诩顿觉惭愧。
他是为人族做了些事，可目前却未能彻底扭转大局，而且不到最后，胜负犹未可知。
万一让几位老前辈失望，将人族拖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他就真成了万古不易的罪人了。
他也明白，燧人氏之所以强撑至今，就是不放心人族。
人族大兴之势已起，天道必然约束之。
远在上古之时，天道就曾经暗中干预过人族之事，导致大批人族先贤羽化登仙，而人族气运则被困于南瞻部洲两河一隅。
其实天道约束人族没啥问题，毕竟业障太多对天地的负担过重。
但问题是，这个天道是不是至公？
如今是燧人氏就等于是天道的面壁者。
他枯坐湖底，遥看天庭。
若有朝一日天地不仁，他便会再起兵戈。
当年伐妖大胜，如今伐天又如何？
这就是人族始祖、初代人皇的魄力。
哪怕已是残躯，也依旧能威慑洪荒！
程诩幽幽一叹。
他若无系统，也仅仅是蝼蚁而已。
就算知道天地大势又如何？
历史的车轮是挡不住的。
更何况还有个道祖在时刻关注整个洪荒，及时纠正方向。
蚍蜉撼树啊。
可敬不自量。
可叹不自量。
但是他偏偏就想硬刚道祖！
凭什么只有天道才能左右洪荒三界？
地道人道就得俯首称臣？
这天地本就该是天地人三道各司其职，彼此并肩而立，互相化解洪荒之祸。
而非天道独断专行，肆意打压人地二道。
程诩如今最大的底气就是，他有系统，有两块灭世大磨，还有三道功德气运护持，更是道衍五十遁去的一。
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炼气士，而是有掀棋盘的能力的。
所以道祖对他的态度才是先招揽，不到最后关头，鸿钧绝不会轻易跟他撕破脸。
“小友，我知你心意，崆峒印也不容有失。”
喝完了酒，燧人氏也缓缓起身，自其身侧也缓缓浮现一把血色战刀。
“既然你有此念想，那我这把老骨头再陪你走一遭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