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小一来挂心殷月哀的情况,二来此次为得到冥王逆天镜乃是破釜沉舟,所以才义无反顾冲进这石门内,至于后面又怎么从这扇门出去,眼下也没那心思去考虑了。
门内的空间与外面又大不相同,是一座异常高大宏伟的大厅,面积怕是占去了整个东鼓峰的大半。马小小右手端着枪,左手举着手电筒照了一圈,发现大厅呈标准的圆形,十六根巨大石柱围在边上,每两根石柱中间,各有一尊高达四五米的雕像,头上的穹顶也能隐约看出雕满了各种异兽的图案,气氛庄重,尽显大气磅礴之意。
大厅中央有一尊巨大的石鼎,直径不下十米,威严肃穆地耸立着。马小小走到鼎下,看着三只粗壮的鼎足,仰望如一座小山一样的石鼎,感觉如同站在乐山大佛脚下一般。她左右看了一遍,见鼎身没有雕琢任何花纹,但是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文字排列得杂乱无章,看着倒像是人名。
马小小粗略看了一下,果然从这些文字中认出了庆父、赵高、梁冀、董卓等名字,秦桧的大名也赫然在列,顿时明白了,暗道:“看来这座石鼎便是整个镇狱窟的关键所在。从古至今多少奸恶之辈,身死之后,原来都被镇压在这里。嗯,是了,鼓城山分东西两峰,形状如同两面巨大的石鼓稳坐于群峰之中,的确是有镇定乾坤之势。师父曾说过,这鼓城山又跟轩辕黄帝的传说有关,想必这镇狱窟也是由他而建的吧。”
又转了一圈,马小小见这巨大的厅里似乎除了这尊鼎外,再无其他事物,又想起外面那盗墓贼笔记本上记载的话来,忖道:“那人想去长江底打捞沥泉枪,偏说什么‘钥匙’在镇狱窟里,难不成就在这石鼎中?”呆了一下,心想这石鼎既然如此重要,那还是不要去招惹得好,沥泉枪这等神物,让它长眠江底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小哀,以及冥王逆天镜。于是不再看那石鼎,继续朝后面走去。
刚走不到两步,忽听身后传来轰隆隆一阵响动,马小小惊回首,只见那扇双开大石门竟然打开了,门口那两头看门的巨型石兽正一前一后冲了进来,招呼都不打,就朝马小小扑去。
那扇双开石门的机关,原是运用了最简单的滑轮原理,在两头石兽的拉扯之下,脖子后的铜链收拢,方可打开石门。然而眼下那石门却自己开了,两头石兽像两辆超大号的装甲车一样,怒气冲冲地涌了进来,马小小一时之间愣住了,脱口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两头石兽来势凶猛,拖着铜链哐啷啷狂响,锁定了马小小所在的位置急冲而来,这要是被它们撵上,妈都来不及叫一声,就会在它们的巨掌底下变成肉泥。马小小大惊失色,撒腿便往后跑。两头石兽奔到了大厅中央,咚咚两声,却是撞上了那尊巨鼎,它们额上如利剑般的犄角,在鼎上撞出阵阵火星。
这两头怪物气势汹汹,但智商似乎跟它们的身形成反比,见这巨鼎挡在路中间,二话不说,纷纷用额上的犄角去顶这石鼎,想要将它掀翻。马小小一口气跑出几十米远,回头但见那两个家伙跟镇狱石鼎较上劲了,正自一愣,忽然整个大厅内响起阵阵雷鸣,继而越来越强烈,震耳欲聋。紧接着噼啪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在那两头石兽身上。两头石兽许是也被那一道闪电劈蒙圈了,伏地一阵摇头晃脑,再度站了起来,继续去顶那挡路的石鼎。
石鼎的一只足已被两头石兽顶得翘了起来,霎时间,整个大厅里风起云涌,天地变色,雷鸣不止,闪电毫无规律地乱劈。马小小躲在一根石柱后,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她面前劈过,那石柱上顿时留下一条深达三尺的创口,直径约一米多的石柱,险些直接被拦腰斩成两截。
两头石兽身上也自挨了不少闪电,但它们仗着身高体壮,依然孜孜不倦地顶着石鼎。在这天地之威面前,马小小的力量还不如一只蝼蚁强大,紧紧缩在石柱后面,直吓得花容惨淡。这些雷电是从何而来,她眼下哪还有心思去考量?但完全明白,绝对是因为这两头败家玩意儿触动了石鼎才引起的。
雷声不绝,闪电又是毫无规律可循,也许下一秒便会被击中,那当真是尸骨无存。饶是马小小身具降龙伏虎般的本事,此刻也只剩缩在石柱后暗求满天神佛保佑的份儿了,但这藏身的石柱还能坚持几秒钟,也只能去拼人品,拼运气了。想到满天神佛,她忽然想起了这大厅里每两根石柱中间的雕像来,此刻抬头一看,闪电光下,只见自己身后的这具雕像蛇首人身,两只眼睛正发出刺眼的银白色光芒。
马小小脑中一转,将《天罡降龙令》上的记述逐一搜索,忽然醒悟,脱口叫道:“摩呼罗迦!八部天龙大阵!”再借着闪电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雕像,只见那又是一尊雕首人身的雕像,分明是迦楼罗,马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呼:“果然是八部众!”
这八部天龙大阵,相传乃是轩辕黄帝授天帝伏羲之命而创,涿鹿之战时曾借此大败蚩尤。镇狱石鼎镇压了成千上万的恶灵,一经外力触动,当即触发此阵,阵中一切事物玉石俱焚。马小小气不打一处来,暗骂这两头怪物简直蠢到你姥姥家了,你们要来追我,不会绕路么!偏偏跟镇狱石鼎死磕,这下还要害得姑奶奶跟你们一同陪葬!
眼看藏身的石柱已经被劈坍塌了,或许下一秒挨劈的就是自己了。马小小既然识得此阵,又明白这两头石兽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敢耽搁,是死是活都得冲一下,总比缩在这里引颈就戮强。当即大吼一声,想要吸引那两头石兽的注意力,然而大厅之中雷鸣电闪,天崩地裂,她那一声吼哪里传得出去?
时间就是生命,马小小眼下是彻底领悟了这句话的真理,她当即将手中的手电筒朝两头巨兽照去,只是这手电筒并不属于冷光源,能否引起它们的注意,犹未可知。然而是成是败,也只能赌这一次了,只要能引得他们离开石鼎,或许还有转机。
马小小奋起全身之力,将手电筒朝那两头石兽扔去。那两头怪物正自顶得起劲,马小小的手电筒砸来,刚好落在左边那石兽的犄角上,被它顺势一顶,滴溜溜滚到了旁边。电筒的光在它们面前一晃,果然引起了它们的兴趣,都暂停了顶那石鼎,纷纷转头盯着那白色的光源。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巨响,那石鼎被翘起的一只足落了下来,复归了原位。
镇狱石鼎安然无虞,八部天龙大阵果然也收了势头,大厅中立时烟消云散。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小小猛然向手电筒冲去,心知此刻若不能一举将它们引开石鼎,再让它们去顶一下,自己铁定会被这八部众劈得魂飞魄散。
马小小使出了毕生所学,全部化在了两脚之上。那两头石兽似乎当真只对冷光源感兴趣,原本已回过头来又打算去顶石鼎了,马小小骤地出现,就地一滚抄起手电筒,对着两头石兽大呼小叫。两头石兽见她终于出现了,果然也不再去寻那挡路石鼎的晦气,纷纷朝她扑来。
马小小拔腿又朝石门奔去,两头石兽怒气爆发,拖着铜链哐当作响,势要将她踩扁不可。眼看已接近石门,马小小心想若是又跑了出去,可没再有第二次机会再度进来了。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法子摆脱这两头怪物,忽然想起右肩上一直挂着的冲锋枪,心中一喜,当即转头,闪身躲在石柱后面。
两头石兽已经跟到了面前,马小小见它们已然被八部天龙大阵劈得体无完肤了,从石柱后探出头来,一拉枪栓,冲锋枪喷出炽烈的火舌,直打得两头石兽身上石屑纷飞。两头石兽彻底发了狂,一左一右扇出巨掌,顿时扫塌了两根石柱。
马小小虽然从未用过枪械,但汉王山一战时,程笑曾简单教过她。此刻她一边闪避,一边将子弹尽数打入石兽的脑袋,可怜这两头石兽空有一身神力,在这现代化武器的近距离攻击下,也完全讨不了什么好处。马小小没头没脑地将两个弹夹的子弹全部打出,两头石兽那石头雕成的脑袋终是被打成了粉碎。
马小小将最后一个弹夹换上,见两头石兽终于“死”了,坐在倒塌的石柱上喘息了片刻,又看这大厅里壁断垣残,一片狼藉,生怕冥王逆天镜会因此毁了,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又极其挂念殷月哀,她到此刻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到底去了哪里?这镇狱窟中究竟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突然想起师叔轩辕公曾说过,镇狱窟里有上古神将倏忽镇守,这里适才天崩地裂,怎么没见这神将出来?马小小甩了甩头,打算继续往后走。起身回头又看了看那八部众雕像,兀自心有余悸,暗道:“此番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八部天龙大阵,果然名不虚传。”又想:“师父说此阵是轩辕氏家传秘法,连他老人家都不会,早知今日有这样的奇遇,当初就该死缠烂打让师叔教了我。”
胡思乱想中,走到了中央的镇狱石鼎旁,见这石鼎上面并无半点劈过的痕迹,心知此八部天龙大阵,目的就是为了守护这镇狱石鼎,怪只怪那两头怪物当真是蠢到家了,也幸亏自己识得这套阵法,否则任由它们继续顶下去,最后的结果肯定是除这石鼎外,这大厅中一切事物玉石俱焚。
大厅的正后方有一道门洞,大小如普通房门一般,在这巨大的厅里显得很是另类。马小小也没做多想,举着手电筒钻了进去。
门后面不再有人工雕琢的痕迹,马小小用手电筒四下里一照,只见周围斑斓绚丽,各式各样的石钟乳、石笋目不暇接,一条小小的地下河静静地流淌,水面反射下,千姿百态的奇石闪耀着点点荧光,石钟乳上偶有水滴落下,叮咚之声清脆悦耳,在洞内显得空灵深远。更为奇特的是,水中有一条石龙,鳞甲分明,活灵活现,左盘右旋,忽上忽下,便如追波逐浪一般。这里竟然是一个天然的溶洞。
马小小向前走了几步,直如走进了龙宫一般,光怪陆离,梦幻迷人。只是眼下并不是观赏奇景的时机,冥王逆天镜下落不明,殷月哀尚且生死未卜,于是她收回视线,边走边呼喊着殷月哀的名字。这里如同一个天然的大音箱,每一声呼喊,都在窟内回荡许久,倒垂的石笋跟着发出共鸣,嗡嗡声一片接着一片,到真似“绕梁三日不绝”。
思念未定,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阵阴气传来,那气息围绕着周身,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一股悲观沮丧的念头,尤其在这黑暗的环境中,这念头倍感强烈,好像让人觉得活着实在没多大希望,还不如死了的好。这股阴气从那地下河中传来,马小小心头一震,一刻也不敢多留,径向洞窟深处走去。
头顶上的石钟乳在手电筒光下不断地变幻出迷人的光芒,马小小看去,感觉这光芒也有摄人心魂的邪力,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再走一阵,猛然发现一个人影倒在洞边的石台上毫无动静,马小小心下一惊,快奔几步跑到那人影面前,却见不是殷月哀又是谁?
经过这一路的波折,好歹是见到人了,可是殷月哀双眼紧闭,没有半点知觉,马小小心中先自凉了半截,手电筒在她身上一照,并没见到受伤的迹象,伸手朝她鼻息探去,发现她气息平缓,竟然是睡着的模样。
马小小松了一口气,接着一个问题闪了出来,殷月哀从两百多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为什么却毫发无损?而此处距离她垂直落下的地方竟然又相隔了这么远,这又是为什么?她是怎么穿过前面的大厅来到这里的?总之这窟内十分诡异,殷月哀既然无事,心底的石头也算落下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冥王逆天镜,早早出去为妙。
当下马小小边推边喊着:“小哀,醒醒,别睡啦!”接连喊了十多声,殷月哀一声轻嘤,缓缓睁开双眼。马小小喜道:“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情不自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隔了半分钟,却突然发现殷月哀神情怪异,向她双眼看去,只见木讷无神,似乎不认识自己一般。马小小情知她是被邪物迷住了心智,于是大声喊道:“小哀!快看着我,什么都别想!”扳过殷月哀的脸,使她望着自己,口中默祷五字绝言,打算先震住她的心神再说。
殷月哀愣愣地看着马小小,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无限的憎恨与狰狞,抬起双手,双掌骤然发力,朝着马小小面部拍去。马小小仰面一个空翻向后跃开,却见殷月哀突然发足急奔,朝着地下河跑去。
马小小大惊,知道是遇上了邪念颇高的灵体,此刻就算呼喊也是无济于事,只有跟着她而去。只听噗通一声,殷月哀纵身扎进了水中,马小小不敢多想,扔下肩上的冲锋枪,深呼吸一口也跟着跳进河水中。
河水的冰冷感完全超乎了想象,马小小只感觉全身都快冻住,猛一惊神,发现这股寒意并不是来自体外,而是从心底生出的。照这么冷下去,首先自己体内的血液就会先被冻住,马小小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痛感传来,暂时慑住心神,憋住一口气,左手握着手电筒向水底潜去。
殷月哀一入水便立即潜向河底,马小小心想那下面必定便是发出邪念的地方,自己失去了腾蛟剑,不敢大意。潜下去之后,竟然发现河床上满是成堆的人类尸体,大多数都已化成朽骨,只有十来具被泡得发白,却不知道为何都紧紧聚在水底,而并不浮出水面。
马小小越是靠近那些尸体,先前那股悲观沮丧之念便越是强烈,看来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怨念极深,倒不那么容易就解决。当下也不多想,努力慑住自己的心神,见殷月哀已经落入了尸群中间,猛地一划水,拽住她的腿就向后拉。
河水倒也不深,充其量两三米的样子,马小小一把抢回殷月哀后,不顾一切地就向水面游去,忽然感觉身子变得沉重,用手电向后一照,发现一具尸体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爬到了自己背上。马小小见殷月哀已然呛水昏迷了,背后的死尸却似乎没什么动作,心中虽然惊惧,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自殷月哀下水来已经过去一分多钟,若再不上去,那当真是死路一条了。
眼看已浮出了水面,马小小右手一聚力,先将殷月哀抛上了陆地,刚刚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那死尸浮肿的手臂箍住了自己的脖子,并大力往水下拉着。马小小想要反抗,可脑中却有一个念头:“就这么随它去吧,死了才是最大的解脱。”双手举到一半,缓缓放了下去,任由那死尸拖着向水底沉去。
得亏心中一灵不灭,沉到一半时,马小小猛然惊觉,再在舌尖上咬了一口,趁此机会右手肘回击,双臂同时向外一震,摆脱了那死尸的束缚,手脚并用游出了水面。刚一上岸,还没来得及去看殷月哀的状况,忽然河水翻腾,一条巨大的怪物口中呼着腥气,张嘴朝马小小咬来。
马小小着地滚开,那怪物跃上岸来,马小小一看,见这怪物不似先前那两头石头雕成的怪兽,而是有血有肉一只……大青蛙?马小小忍不住破口骂道:“这……这又是什么东西!”这只大青蛙也差不多有两米多长,外形就跟青蛙一模一样,只是身后多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大青蛙全身裹着一层粘液,后大腿一弹,凌空朝马小小扑来,巨口一张,发出呱的一声叫。马小小的枪扔在了一边,此刻哪有闲暇去捡起它来,情急之中,一把抽出腰间的三棱刺刀,看准这大青蛙的来势,猛地一刺,正中它那泛白的柔软腹部,顿时血流如注。
这三棱刺刀三面都开有血槽,一旦刺中,致命的几率比普通刀剑大出若干倍。那大青蛙体内冰冷的血液如打开的水龙头一般,哗哗哗地往外流。这家伙也真是悍勇,没等马小小将刺刀拔出来,巨尾猛然横扫过来,马小小松开刺刀就地一滚,大青蛙落下地来,一阵翻滚哀嚎。马小小趁此机会几步跃将过去,抄起地上的冲锋枪,打算一举将这怪物射杀。
那大青蛙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那一刺受伤极重,睁着血红的双眼,全身不停抽搐。马小小只愣了不到两秒,却见这大青蛙的背部忽然裂开,从它体内蹦出一个跟适才看门的石兽一模一样的怪物来。只是这怪物并非石头雕刻,也是有血有肉的怪物。
马小小毫不犹豫,挺着冲锋枪就朝那怪物开枪。那怪物身子一弹,噗通一声扎进了河水中。马小小知道它绝不可能就此罢休,端着枪朝河里几个点射,那怪物果然又跃了出来,却跳上了河中那条石龙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