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一忽然想起佐藤竞雄的一番话,说马小小是进入了沉渊冢内,心怀爱孙的安危,又喊道:“老前辈请等一下,晚辈还有一事,烦请前辈指教。”
轩辕不惑回过头来,说:“先生是想问有关令孙的事吧?”马天一答道:“正是。据晚辈所知,那沉渊冢虽与袭月墓是建在同一个地方,但那却是一个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内建造的阴冢,建成之后,那沉渊冢即从袭月墓中隐去了痕迹,已属于一个虚数空间。所以晚辈想请教,小小究竟是如何进去的,又该如何出来?”
轩辕不惑掩嘴轻咳了几下,说:“历来任何风水宝地,都不是固若金汤的龙楼宝殿,既有风有水,便有破解之法。这袭月墓原是我家祖上与其师兄共同建造,数百年来确然未起变数。但三十年前,渝北风水术士大族罗家后人利欲熏心,强行造风改穴,破坏了袭月墓的风水格局,使原本就失去了神农鞭震慑之力的沉渊冢愈加紊乱,与袭月墓之间的界衡逐步消失,从那以后,这沉渊冢袭月墓已经混为了一体。老头子后来听说令师杀了那罗方士,才没让他遗下大祸,但九名无辜孩子的性命,以及被破掉的风水却是再难挽回了。”
马天一说:“所以佐藤那老鬼子才能见到那大魔头,所以七煞组中才会出现那么多的鬽魇,这一切全是因这姓罗的方士而起。还更害得师父命丧沉渊冢,至今连尸骨都没能找到!看来数典忘宗之辈真是历来都不曾绝种!”轩辕不惑说:“令师并未丧命,八个月前,令孙马小小还曾见到过他。”
马天一大吃一惊,双眼骤地睁大,问道:“前辈此言当真?”轩辕不惑说:“这可是令孙亲眼所见亲口所述。”马天一沉默片刻,说:“那师父为何不出来寻找晚辈?”轩辕不惑摇了摇头说:“这一点老头子可就不甚明了了。”
马天一陡然听闻师父竟然尚在人间,可三十年来并不现身,心想他若是真的无碍,定会前来寻找自己。而轩辕不惑之言又绝非虚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师父必然是遭到了重大变故,说不定至今还困在沉渊冢内。侧眼看了看身边塌陷的大坑,暗自盘算在墓葬坑被填平之前,一定要进去找他才是。
轩辕不惑猜出他心里所想,出言劝道:“马先生莫急,你们师徒二人日后定会相见的,眼下可不能意气用事涉足险地啊。”马天一沉吟半晌,忽问:“您刚说小小曾经见过他,可小小又如何会识得我师父?因为她……”本想说出马小小的身世来历,但转念一想,这些事轩辕不惑应该也是十分清楚的。轩辕不惑笑道:“这些是非因果,还是由令孙亲自告诉你罢。”
马天一拱了拱手,说:“如此多谢前辈赐教,不过该如何相救小小,还请老前辈示之。”轩辕不惑说:“那血族大魔头能够破阵,就足以证明小小确实是进入了沉渊冢内,不过她之前便已进过袭月墓,为何偏在这一次误入沉渊冢,中间一些过节,还得你自己细想才是。”
马天一知道马小小曾经为了摩天岭考古队三名失踪的队员进入过袭月墓,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那罗方士造风改穴之后的事了。之前既然能平安返来,那说明她以前进入的只是袭月墓而非沉渊冢。那就证明她这次进去之前做过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说,之前进入时做过什么,才令沉渊冢没能出现,而这一次偏偏又没做,所以才会误入沉渊冢。而且那师闻墨必定是从沉渊冢内逃出的,为何他能出来而小小到此刻还不见踪影?
马天一凝神沉思良久,将前后的事逐一在脑中过了一遍,想起适才轩辕不惑捡到的不周遗卵,忽的一拍脑门,说道:“太古三皇神器!”轩辕不惑问:“怎么?”
马天一捋了捋思绪,说:“据我推测,这事一定跟太古三皇神器有关。以前小小随身携带着神农慑魂鞭,而在这一次进入之前,神农鞭在汉王山被樱冢殇夺走了,估计因为这样,所以小小才进入了沉渊冢。后来在里面发生了一些变故,那大魔头又夺走了不周遗卵,所以才能顺利出来,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轩辕不惑捋着颚下微须,说:“不错,定是这样。那三皇神器各功不一,神农鞭能震慑一切邪魔,有它在手,沉渊冢是断难出现的。如果小小此次携带了神农鞭,那后面便不会再发生这许多劫难,因为她可以用神农鞭直接在袭月墓中让那大魔头现形,再以不周遗卵将其封印即可。”
“由此可见,天道的循环果真早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然而不周遗卵能破封所有结界,但却不能对沉渊冢这样的阴冢起到震慑作用,可是反向由它从沉渊冢逃脱却又是大有奇效。所以小小只带着不周遗卵,而失却了神农鞭进入袭月墓,才会在混乱的界衡中去到沉渊冢。而那大魔头也因不周遗卵才能出来。”
马天一点了点头,暗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了这一切的事情了。然而心头忽的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冥想片刻,突然醒悟,面露惊恐之色。
轩辕不惑察觉出他的心潮变化,说:“马先生不必担心,那大魔头虽说夺走了不周遗卵,但我敢保证令孙并未遭到毒手。因为那大魔头破阵之初,力量尚需几个月方能完全复原,而令孙的能力老朽却是清楚的。请恕老朽不恭,以小小现在的能力,怕是连先生也难以胜过吧。而且老朽现在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马天一接口说道:“小小究竟去了哪儿。”轩辕不惑说:“正是。袭月墓之所以能禁锢那血族大魔头,以及清朝初年时能够建出沉渊冢,很大一部分功效是来自于主墓室的两块奇石。这两块石头其实是两颗陨石,所辐射的能量可以拉近时空的距离,也能人为建造出一个虚数的空间。小小到此刻还未出来,我猜测她十有八九是已进入了四维空间内。”
马天一愣了一下,暗想:“难怪之前地震时,黑豹大队会报告说飞机受到了干扰,看来就是因为地震释放了陨石的辐射所造成的。”又问:“那小小究竟会去到哪一个时空?”轩辕不惑说:“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先前的地震便是化无相为有相,而在小小心中又有一个执念,心相结合,相,便自由心生。”
马天一说:“师九如。”轩辕不惑说:“不错。佛家的‘相’,一般而言是指事物的表现形式,与‘性’相对,性又是指事物的本质。师九如乃是小小的性之缠绕,所以化为‘相’,也必然与其相关。师九如的命运是小小最为关心的,若我所料不差,她定然是去了师九如命运转折点的时空。”
马天一问:“那究竟是什么时候?”轩辕不惑说:“南宋隆兴二年。因为相传在那一年,师九如将在此地被处斩。”
马天一点点头,暗自盘算了起来。轩辕不惑又说:“想必先生心中已有了计较,那么老朽就此别过,日后除魔卫道之事,就全仰仗先生了。”马天一拱手道别,轩辕不惑走了几步,复转身说道:“还有两件事请先生转告令孙,其一,不周遗卵已回到老朽手中,日后若有所需,尽可来明月峡找我。其二,若令孙得遇空闲,可在市内找寻一人。”
马天一问:“找什么人?晚辈或可代劳。”轩辕不惑摇了摇头说:“此人只有令孙有缘得见,且此人是谁,及找来干嘛,令孙日后自会得知。马先生,告辞了。”远远地一拱手,蹒跚着脚步转过了射日巅脚。
马天一望着摩天岭青翠的山色,以及墓葬坑中的大土坑,想起这一日一夜的大战,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和风中呆了片刻,听见山路上传来机器的轰鸣,回头看去,只见刑侦科周科长带着六台挖掘机浩浩荡荡地开了上来,暗想袭月墓经过几世的沉浮,再过一时三刻,也只能永远尘封在大地之下了。
轩辕不惑走过一条小山谷,那头名叫小黑的大猩猩早已等在了此处,轩辕不惑笑了笑,说:“走吧,此间事情已了,以后的路,也只有看各自的造化了。”小黑咕咕嘎嘎一阵低叫,轩辕不惑带着它攀上一道小山岭,远远看见栖霞岗上尘土遮天蔽日,挖掘机从就近一座小山丘上取土,缓缓填入了墓葬坑内,叹道:“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是是非非,寻寻觅觅,爱恨情仇,雄图霸业,皆不过镜花水月,虚空妄念而已。唉……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罢罢罢!”转身下岭,一人带着一猩猩缓缓消失于山道尽头。
马天一同周科长打过了招呼后,自行下山而去。三棱剑此次恶战伤亡虽重,但好歹也算灭去了七煞组的元气,短时间内必定难以恢复。马天一径直来到医院里,探望了各人的病情,欧阳局长躺在病床上,心里正打算着趁此机会一举将七煞组端了,听闻马小小竟然没有回来,立即打电话通知周科长暂停回填,说什么也要将马小小找到。
马天一说:“局长无须急躁,七煞组这次吃了大亏,谅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而寻找小小一事,老夫自有办法。”欧阳局长听他这么说倒也放心了,只说:“事态紧急,老人家,也只有请你见谅,小小回来后,我希望她能带队在一个礼拜之内将七煞组平掉,免得夜长梦多。”马天一说:“这个自然省得。”暗想:“既然知道小小去了何处,不管能不能确定,总之都要试一下。否则时间拖得久了,等那师闻墨力量复原,当真就会十分棘手。”
刘瑾良经过检查,所受的也仅仅只是肌肉撞伤之类,医生说隔天就能出院。而韩虎可就严重多了,背部断了两根肋骨,肩上还有严重的外伤,再加上与樱冢殇拼力对打,内脏多少也有些损伤,经过手术抢救,现在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要复原起码也得好几个月。马天一思前想后,觉得要去找小小就必须得自己亲自出马,而能够托付运用冥王逆天镜重任的,非程笑莫属。正想向欧阳局长告辞准备去自贡,忽见吴桐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张口就说道:“局长,刚刚接到报告,程副组长在自贡遇袭了。”
马天一和欧阳局长同时吃了一惊,均想M.C组长马小小尚且下落不明,黄泉突击队又是元气大伤,此刻若是程笑那边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七煞组继续嚣张下去了。
吴桐看了看支架上挂着的输液瓶,见欧阳局长与马天一二人怔怔的面面相觑,又说:“不过程副组长说事情已经被她解决了,殷月哀的情况也已经好转,打算就在这两天就回来报到。”
欧阳局长听到这话险些被噎着,眉毛一沉,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教过你多少回了,说话要一口气说完,你就是学不会,又想写检查了是吧?”吴桐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只听欧阳局长又说:“去把出院手续给我办了。”吴桐说:“啊?这就出院啊?可是局长您的身体……医生说至少要休息两三天的。”欧阳局长说:“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赶紧去吧,晚上我还要准备材料,亲自向省厅汇报。”
吴桐嘟了嘟嘴,知道这女皇市三棱剑大楼的一局之长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也只得按他的吩咐去做,一溜烟跑出了病房。
欧阳局长对马天一说道:“老先生,等程副组长回来后,趁着七煞组还没有新的动作,让她协助您尽快找回马组长。这案子影响太大,再拖下去恐怕更难收场了。”马天一说:“你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散不了,佐藤竞雄想出什么幺蛾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欧阳局长叹了口气,说:“唉,马老先生您高风亮节,我也仅能代表全体警民向您表示感谢了。”马天一微微一笑,说:“局长言重了。”欧阳局长说:“您也操劳了一整夜,先回去休息吧,等程副组长回来后再作商议。”马天一告辞离开了医院,而后欧阳局长不顾医护人员的劝阻,毅然回到局里着手准备将案情材料上报。
当时一痕沙一心想着为一捻红报仇,盘算着马小小既然不在自贡,程笑那边孤立无援,这回说什么也要将这女人大卸十七八块,方能一解心头之恨。然而七煞组正大规模往摩天岭上集结,谁又有心思顾及这些旁枝末节?一痕沙软磨硬求下,樱冢殇才同意她带走五名黑眼鬽魇。可是一到自贡就傻眼了,她发现殷月哀所在的医院里,竟然还有八名全副武装的黄泉突击队员守在旁边,自己带着区区五名小鬽魇,去找程笑的麻烦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但一痕沙仇恨满膺,自不甘心空手而返,毅然决然带着鬽魇闯了进去。
程笑一直守着殷月哀,见她伤势已经稳定,只是人还未恢复意识,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和黄泉突击队员闲聊着。正在无聊之际,见一痕沙竟然主动送上了门,这刺激的玩意儿可是打发时间最好的东西,还没等一痕沙开口,一上手就是疾拳迅腿攻了过去。
一痕沙在程笑手下还没过上一百招,就已感觉不支了,而那边黄泉突击队员八把突击步枪的红外线瞄准器都齐齐指向鬽魇的头部,将他们压得死死的,稍有动作,便是爆头之厄。程笑的藏刀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但一拳一脚皆是重招,再斗片刻,一痕沙渐渐胆寒,深怕仇没报成,自己还反重蹈了一捻红的覆辙,于是声东击西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和五名鬽魇飞也似地逃了。
黄泉突击队员追击了几公里,在自贡市郊外击毙了两名鬽魇,一痕沙不敢再停留,带着剩下三只鬽魇又一次从程笑手下铩羽而归。回到七煞组总部,见佐藤竞雄与樱冢殇均站在大厅下首,旁边还有几名陌生人。而大厅主座上却坐着一个银发紫眼的男人,一身高傲气息令人望而生畏。一痕沙偷眼看去,只见这人五官说不尽的俊朗华严,比之樱冢殇尚要俊美几分,只是年龄却比其大了将近十岁,约在四十上下。
一痕沙正想发问,却见樱冢殇示意她不可妄动,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这时书千秋朗声说道:“从即日起,七煞组由师闻墨公爵率领,自佐藤竞雄以下悉数听命于公爵大人,若有不遵者,当即处以还血之刑。”大厅之上数十名鬽魇尽皆跪倒,连樱冢殇都心甘情愿喊道:“愿遵公爵大人之命!”只有佐藤竞雄微有踌躇,不过看到师闻墨冷如紫电的目光,也只能跪下。
师闻墨说道:“本公出自袭月血族,此后你们都是我血族之众,这‘公爵大人’四字不必再叫,我是你们的主公,是袭月血族唯一的主公。”众人大喊:“谨遵主公之命!”
师闻墨又说:“当然,组建七煞组,佐藤竞雄功不可没,今日本公暂封你为‘袭月尊者’,待日后血族反攻天下,再加封你为‘袭月王’。”佐藤竞雄一听,不禁有些傻眼,说道:“主……主公,属下……属下不求什么王公爵位,您曾应承过属下,只要您一出阵,就会……就会……”
师闻墨双眉一沉,书千秋喝道:“佐藤竞雄,‘袭月王’在我血族之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还不知足,想第一个抗命么?”佐藤竞雄忽的跪下,连声说道:“属下不敢!”心中却大为不满意,暗忖:“你就是让我做天皇,也是难逃那一日。”
师闻墨看在眼里,暗想:“这老东西难成大事。”冷哼一声,又说:“樱冢殇,梁世修,你二人的本事各有千秋,如今都封为伯爵,名列镇月七宫。邓鹤、高复、洪达明,你们三人追随本公日久,也封为伯爵。樱冢殇,你祖上是樱冢次郎,原为本公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可惜死在了马茹婷之手,你袭他之位,日后再论封赏。”
“如今本公将七宫重新排名,任何人不得有异议。书千秋为第一,居天枢宫;邓鹤为第二,居天璇宫;高复为第三,居天玑宫;梁世修为第四,居天权宫;洪达明为第五,居玉衡宫;半缘君为第六,居开阳宫;樱冢殇为第七,居摇光宫。七宫之中以书千秋侯爵为大,每人可以培养一批精英出来,传为三代的红眼。”
这邓鹤、高复、洪达明三人,便是清朝末年被师闻墨换血的利州府那三名衙役。清亡至此已过了百年,但这三人依然保持着清朝的发式装扮,脑后一条长长的辫子垂达腰际,还不知从哪里寻摸了一套清朝官员朝服穿在身上,配上他们金色的眼眸,苍白的面颊,活脱脱就是老电影中中国僵尸的形象,虽说鬽魇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属于僵尸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