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泉阁 凤芸霄【2】
印月废人2025-10-22 17:245,595

原来当日早晨时分,凤芸霄与其他师姐妹领了师命,分散往山东各地邀请武林同道,她去的地方是临沂市,而一向与她交好的二师姐柯芸珊便是去潍坊。两人同行到淄博市才分手,一者向东,一者往南。

  这一次她们九个师姐妹同时还接到另一项命令,就是将自己所去地方的一些为非作乱的歹人顺道诛灭了。而临沂与潍坊又同时跟日照相邻,是以凤芸霄跟柯芸珊二人还多了一项任务,便是查探一下关于汇银苑事件的线索。凤芸霄到临沂原是邀请苍黄山燕翎老人赴济南一会,然而刚行至沂南地界,却听闻了一件怪事。

  城中有一户人家姓邱,老头老太早些年在城外有一片山地,种些玉米高粱过活。后来遇上城市扩建,大部分农户的土地都被建筑商收购了,得了钱去到外省打工,邱老头两口因年纪大了,便没答应卖土地。

  二老膝下共有两子,名为“福生”“贵生”,如今已都到了不惑之年,二老临终时将山地一分为二留给了两个儿子。后来有一家建筑公司又看中了他们的山地,打算收购过来盖成别墅区,老二邱贵生觉得对方开出的条件不错,便想答应了。不料跟老大邱福生一商量,这当哥哥的是一口就回绝了,原因是两老的生前都不愿卖,自己也应该留着。

  建筑公司只收一块又不愿意,邱贵生没办法,隔三差五就去找哥哥商量,但邱福生的态度十分坚决,还劝弟弟也不可因眼前小利失了大头,并说我们兄弟两家再努点力,等赚到了钱,两家合伙在山地上建房子,将来的利润还不比建筑商给得多?

  但邱贵生心想为这猴年马月的事,放弃眼前的机会,那才真的是不划算,又低声下气地求了哥哥好几回。无奈邱福生始终不松口,后来被逼得急了,干脆东拼西凑借了点钱,在山地上盖了一座小屋,带着妻儿就住了进去以示决心。邱贵生见没辙了,于是一气之下就去了外地打工,已有两三年不曾回来了。

  然而这事怪就怪在邱福生一家三口住进山地小屋之后,头两年还相安无事,而到了今年刚开春,怪事就发生了。首先是邱福生在外打工的儿子邱诚,也不知撞上了哪门子的桃花运,偏有一个城里富家女孩看上了他。

  那一日邱诚带了女友回老家看望父母,福生两口子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们在沂南城里原也有套房子,不想委屈了从大城市来的未来儿媳妇,于是里里外外仔细收拾了一番,打算让他小两口住着。但邱诚这女友生长都在大城市,从没在乡下住过,缠着邱诚非要住进山地小屋去。邱福生两口心想这女娃不嫌乡下条件苦,正是说明她并不娇生惯养,日后肯定持家有道,心中更是喜欢,于是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料那一晚还不到午夜时分,邱诚他女友躺在床上,忽然看见窗外有个白色的影子晃来晃去,小姑娘毕竟胆小,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邱诚连忙打开灯,只见女友惊慌失措地指着窗户,然而他看去时,却是毫无异状。好不容易安抚女友睡下,刚一关灯,那白影又出现了,就在窗户前飘来飘去。这一下邱诚也看到了,于是摸了支电筒悄悄走出门外,打算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这一看之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窗户上从屋檐下垂下一根白花花的事物,邱诚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个只有坟头上才有的招魂幡,正随着夜风飘飘荡荡。邱福生两口子听见儿子的惊叫声,纷纷赶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也自吓得腿肚子不停地打颤。邱福生胆子大一些,一把将那东西扯了下来,果然是一个招魂幡,纸张都已有些发黄了。

  邱家住的这座小屋因为是在山地上,周围确实有几座坟茔墓冢,然而方圆好几里内都没有别的人家,不可能有谁大半夜的大老远跑来搞这恶作剧。可是这招魂幡却又是真真实实地挂在屋檐下的,不是人为的恶作剧,难道是它自己飞来的?

  一家四口还没来得及弄清究竟怎么回事,忽听一阵笑声从房子右侧传来,那笑声十分冰冷生硬,完全就是一个调子发出来,根本没有音调的高低起伏,在黑暗中听来更加渗人。邱诚的女友害怕到了极点,邱福生带着儿子硬着头皮朝右侧走去,刚刚转过屋角,父子俩都感到头皮一麻,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见屋角处一个人赫然靠着砖墙站着,只是那人却不是活人,而是烧给死人用的白纸人。

  邱福生心想,敢情那笑声是这白纸人发出的?这不活见鬼了吗?邱诚的女友一看,当即“妈呀”一声大叫,不住口地说:“有鬼!有鬼!”邱福生老两口也开始害怕了,但转念又想,我们两口子平时一不伤天二不害理,就算有鬼也不该来找咱们啊。

  好说歹说安慰下了邱诚跟他女友,老两口又将那白纸人和招魂幡在屋前烧化了,一边烧还一边念祷冤有头债有主,尘归尘土归土之类的。等了片刻,果然没在听到任何异声,老两口重新回屋打算睡觉。然而刚刚进屋,却见后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圆洞洞地打开了,一股子夜风正从屋后灌进来。邱福生还没来得及去关上门,只听老伴儿一声惊呼,但见桌子下面摞着厚厚一沓纸钱,不用说,那钱正是烧给死人的冥钱。

  老两口彻底慌了,求神告佛挨过了一个晚上,所幸再没别的怪事发生。第二天一大早,邱诚的女友便吵着要回家去,邱福生两口子尽量安慰之后,让邱诚好好送人家小姑娘回家。

  后来,邱福生又去请了一个有名的阴阳师,在屋里前前后后做了一场法事,那阴阳师胡扯乱侃了一通,拿了钱就走人了。然而这场法事却并没让邱福生两口子安心,没过多久,儿子邱诚就跟那女孩分手,邱诚伤心之下,喝了个烂醉在街上游荡,被一辆车撞了,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

  再后来的一天,邱福生在自家山地里劳作时,一锄头下去,竟然翻出了一块朽烂的棺材板,板上用毛笔写着八个大字:“占我地盘,妻离子散。”邱福生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家,这事没敢对老伴儿说起,心中却也泛起了嘀咕:“难道说这一系列的怪事,都是因为我们占了人家的地盘,人家在给我们警告吗?”他想的这个“人家”,指的自然是那些作祟的孤魂野鬼。

  这事就被邱福生压在心里,平时也刻意不去想它,但邱家山地小屋闹鬼的事早已传遍了乡里,有好心人劝他们搬回去住,但邱福生心想自家这片山地已经种了几十年了,爹妈在世时都没听说过有这事发生,不要疑心生暗鬼,自己吓自己。

  然而就在前天下午,邱福生的老伴儿刚吃完饭,忽然说胃胀头疼,只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邱福生赶紧将她送进医院,可是医生做了半天检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邱福生这才慌了神,后悔不该不听人劝,赶紧从山地小屋里搬了回来。眼下老伴儿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医院又查不出症结所在,邱福生又是烧香拜神,又是四处寻求赤脚郎中,却没有丝毫效果。

  凤芸霄听完后沉吟片刻,暗想:“鬼魂作祟什么的,自然不可能。但若是有人借鬼神之名而暗中害人,我天泉阁却不能不管。”问明邱福生家的地址,当即赶了过去。

  邱福生的老伴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跟儿子邱诚正在为其按摩着四肢。凤芸霄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邱福生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害了家人。凤芸霄说:“邱老伯不必心急,大婶的情况绝不是什么鬼怪引起的,我看你还是再送她去医院的好。”

  邱福生说:“刚刚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也来看过,她只看了一眼,就说有法子救人,叫我们哪儿也别去。”凤芸霄一怔,说:“老伯你可别上当了,人病可拖不得啊。”邱福生有些犹豫了,邱诚说:“我看那姑娘不像说假话,这两天我们找过多少医生了,都没有效果,不如就按她说的,等她半日吧。”

  凤芸霄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言,靠近床边看了片刻,突然皱了皱眉,似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转头又问:“邱老伯,您在这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邱福生奇道:“怎么你们都这么问?先前那姑娘也这么问过我。可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儿子都成年了,平时从来就没有跟谁发生过矛盾,更别说得罪谁了。”凤芸霄点点头,思量片刻,说:“你的山地小屋在什么地方?我能不能去看看?”邱福生说:“倒也不远,从这里顺大路出城,再往东走五百米就到了。先前那女孩已经去了,我看也不能查出什么情况来的。”

  凤芸霄又是一怔:“他们说的这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我能想到的,她都处处先我一步?”顾不上想这些,告别邱家父子,按邱福生的指示往山地小屋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小屋前面,此处依山傍水,端的是山清水秀,怪不得那些建筑商对此地垂涎三尺。想到这儿,凤芸霄脑中忽的一闪,暗道:“莫非是这些不法奸商在装神弄鬼?”

  思量处,凤芸霄走进屋里细细查看了一番,只见地板上有几枚模糊的脚印,一直从后门延伸到了屋外,遂跟了出去。屋后是一片泥地,脚印依然模模糊糊,但却不难辨认。凤芸霄蹲身看着那些脚印,见其并不甚大,可是每一步的跨度却是极长,不禁心中一个激灵,暗道:“这人的武功不弱,尤其擅长轻身之法,不知是凶手留下的,还是邱老伯所说的那名女孩留下的。我且跟上去看个明白。”

  转过一片玉米地,赫然见到前方有一个小土坑,翻出的黄土还甚为新鲜。土坑内有轻微的响声传来,凤芸霄悄悄拔出长剑,慢慢踱到土坑边,果见坑里蹲着一个人正在捣鼓着什么。那人也察觉到她的到来,忽的站了起来,凤芸霄看得清楚,见对方却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郎。

  凤芸霄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那女郎对她手里的剑视若无睹,也不答话,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将一个小布包提在手中,从土坑内跃出,更不向凤芸霄看上一眼,转身即走。

  凤芸霄见这女郎上身穿着紧身高腰吊带衣,包裹出丰满的身段,一截纤细的小蛮腰却又是露在外面;下身穿着一条牛仔热裤,两条修长的大腿如白玉一般诱人,右脚踝上还挂着两个银质的小铃铛,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荒郊野岭的,见到这么一个性感艳丽的女郎,如何不叫人生疑?凤芸霄一时拿不准这女郎究竟是不是邱老伯口中所说的那名女孩,只是她性子十分刚烈,见那女郎并不理睬自己,于是又喝道:“站住!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说的话,休怪我不留情。”

  那女郎果真站住了,皱了皱眉,回头淡淡说道:“哪里钻出的野丫头,竟这么凶蛮。”凤芸霄一愕,见她面庞十分美丽,口音却带着直板的感觉,不似北方人说话那般卷着舌头。又听她称自己是野丫头,更是气往上冲,长剑一挺,当胸就刺了过去。

  那女郎微微一愣,闪身避开这一剑,凤芸霄早料到她的步数,剑招不老,斜斜一挑。那女郎身姿侧转,将手中布包迎面挥了过去,凤芸霄一个矮身,斜刺里又是一剑,却见那女郎左手虚晃一掌,右手二指往上一戳,正中凤芸霄持剑手腕。凤芸霄右手一麻,赶紧变招以攻为守。却听那女郎一声大喝:“且住!你的剑法温婉而不失霸气,显然是正道风范,却为何来跟我为难?”

  凤芸霄怔了怔,暗道:“是啊,好没来由,我干嘛要跟她动手?”原来在她心中已然认定这女郎即是邱福生所说的那女孩,只是这女孩处处领先自己,她心有不甘,傲气激发下,所以才会动手。当下收剑说道:“我是受人之托,来此处查探一件怪事的,你又是谁?”

  那女郎微微一笑:“看来咱们都是同样的目的。”伸出右手,又说:“我叫洛芗霓,来自广西。”凤芸霄极不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也自报了家门,又问:“你是广西的,怎么到山东来了?”洛芗霓说:“我自然是有原因的。”凤芸霄见她不肯说,显然是有极大隐情,也不便过问,只听洛芗霓又说:“你查到什么了?”凤芸霄摇了摇头:“只知道邱老伯的老伴儿是被人所害,但至于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目的,又是如何下的手,却毫无头绪。”

  洛芗霓说:“邱福生一家是被人所害不假,但他老婆却是自己遭到了意外。”凤芸霄问:“怎么说?”洛芗霓说:“想必你已经去看过他老婆了吧。”凤芸霄点点头,洛芗霓接着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凤芸霄想了片刻,说:“有,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杏仁的气味。”洛芗霓说:“对,这是氰化物中毒的特性。我先前也怀疑是有人投毒,直到我在那边小屋里找到这样东西。”从布包里取出一样事物,凤芸霄一看,见那东西长得像红薯一般,只是比之更长一些,脱口说道:“这是木薯。”

  洛芗霓点点头:“我在那小屋的厨房里找到这半截木薯,所以我才说这是邱福生他老婆自己遭到了意外。木薯内含有天然毒素‘氰甙’,如果吃了生的或没煮熟的木薯,‘氰甙’会转化为‘氰化氢’,引起食物中毒。氰化物中毒症状在几分钟之内便会出现,像喉道紧缩、恶心、呕吐、头痛等均是如此,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所幸他老婆吃的并不多,而且发生时间才不过一天多,若是再拖上两天,便是神仙也回天乏力了。”

  凤芸霄问:“这么说,你已经有解决之法了?”洛芗霓说:“是的。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加在意的是之前装神弄鬼害他家的人。”凤芸霄问:“可有什么线索?”洛芗霓答道:“你注意到没有,那出现招魂幡的窗前屋檐下,木质的房梁上有一根细细的鱼线,而且屋顶的瓦片也有因外力踩踏而出现移位的现象。这说明曾经有人爬上过屋顶,在房梁上做了手脚,吊起招魂幡的。”

  她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带,说:“还有你来看,这是一些衣服的纤维,我在屋子右侧砖墙上找到的。可以想象,当时有人靠墙躲在那个地方,发出几声怪笑后,又将白纸人放在那里的。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吓唬邱福生一家,包括后面出现冥钱也是一样。那人趁着邱福生等人都在屋外时,从后面潜进去,将冥钱放在桌下的。”

  然后她走到土坑边,招呼凤芸霄过来看,继续说:“我去了邱福生挖出棺材板的地方看过,虽然地上被人为刻意地抹去了痕迹,但一些脚印还是漏掉了。我跟着脚印走到这里,发现这里的土被翻起来过,虽然面上踏得严严实实,可我挖开后,还是发现了这东西。”

  凤芸霄看了一眼,果见坑内露出了一张棺材板的角,又听洛芗霓说:“有人埋这块棺材板,自然是为了毁灭证据,这就说明这棺材板也是有人故意弄来的。而且,我还在坑里发现了这个。”从包里掏出一双白线手套,说:“如果将这手套交给刑侦部门,必然会从上面找到一些关于歹徒的皮屑等物,这可是决定性的证据。至于他儿子出车祸,这更是意外的意外了,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

  凤芸霄惊讶地听她解说完,愣了好半晌,才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洛芗霓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难不成你还当我是神仙?”

  凤芸霄暗叹道:“这女子凭着敏锐的洞察力与一双肉眼,竟然能找出这么多线索,这……这世上真的有这么聪明的人么?”洛芗霓见她愣愣地发呆,于是喊道:“走吧,咱们下山去邱福生家,其实我相信,他肯定早就知道是谁在暗中捣鬼了。”

继续阅读:第七章 天泉阁 凤芸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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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月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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