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坐在化妆台前的裴诺慢条斯理的涂着护肤品,直到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在她背后。
屈行一双手撑在椅背上,从镜子里看她,“问题不是你逃就能逃得掉的。”
刚被他堵在玄关处问什么身份约束他,她骂了句神经病就去洗澡了,现在他也洗完了,所以问题该有个答案了。
裴诺的视线聚焦在屈行一身上,他刚刚洗过澡,赤膊的上身带着温热的湿气,胸口印着一块醒目的淤青,当时那一脚她太愤怒了,现在看来好像在嘲笑她的暴躁。
“裴诺,”
“嗯?”
她好像什么也发生似得随口应,肩膀被屈行一握住,声音从头顶落下,问她:“你什么身份约束我?”
裴诺不耐烦了,“别没完没了了。”
“我想知道。”屈行一捏着她下巴转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接着,裴诺的视线往下移,落在他腰间松垮的浴巾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散开落地了。
“哎……”他一提下巴,让裴诺视线抬高,“你先回我问题,再让你看。”
“嘁,”裴诺不屑的别开头,她不受任何人约束管制,从小就是如此。
屈行一比她更狠,“你晚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反呛回去,“晚上的时候,你也不是这个态度。”
屈行一:“……”
他默了默,“我就不明白,我们俩发展到今天,该亲也亲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裴诺急了,站起来推开人,“行,我回答你。你问我什么身份?那我倒要问问你,我被她骂神经病的时候,你为什么护着我?你什么身份护我?”
屈行一说:“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别人欺负。”
裴诺扯了扯嘴角,“搭伙而已,别说的那么情深似海。”
屈行一眯起眼睛,愤怒的情绪难以掩饰,他问:“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裴诺笑回,“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这样,你在我这找刺激,我在你那寻开心。”
屈行一一把拽住裴诺的胳膊将人拎到面前,愤怒的眼神盯着她,后槽牙紧紧咬着,从没人能轻易的激怒他,除了她,可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裴诺,从始至终是你不给我身份,不是我不承认你!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喜欢你,只要你点个头,我们俩的关系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我知道你今天看到我相亲很生气,但我跟你说清楚,这顿相亲的饭局不是我撺的,是我爸一直着急,让我赶紧找女朋友,我今天去也告诉汪子珊我有喜欢的人,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她证实,你也犯不上用今天的事把我们的关系往死里踩,我他妈要是真把你当那种关系的,劳资早他妈玩够你了!”
一直隐忍克制的屈行一终于破功了,他从没如此歇斯底里过。
同样,裴诺也愣了几秒。
“好了,我们心平气和的谈,行吗?”屈行一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
“可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裴诺的手摸上他的腰,小腹和腰侧的肌肉紧绷出硬朗的线条,戏谑的口气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汪小姐没机会看。”
屈行一警告她,“我再说最后一遍,别再跟我提她。”
在屈行一心里,感觉今天的事儿就像被捉奸了,不爽又懊恼,现在她嘲讽的态度更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裴诺自然是看出他别扭的想法,故意讥讽,“怎么不能提?心疼了还是不喜欢她优雅的名字从我这个疯子嘴里说出来。”
“……你真是完全没办法沟通!”屈行一放开她走到一旁点上烟,“不管你今晚闹成什么样,你该给我的答案必须给,问题也不是你逃就能逃掉的。”他掸掸烟灰,看着玻璃上流下的水纹,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咱俩不能总这么不明不白的。”
裴诺不想再深入的聊了,又坐回椅子舀了一小勺面霜抹在脸上,指腹轻推。
“你要是心里没我,今天不会去找汪子珊。”
裴诺闭上眼,开始按摩眼周。
屈行一揿了烟,“这周末你有时间吗?我带你跟我爸妈吃顿饭。”
裴诺睁开眼,“别浪费时间了。”
“怎么叫浪费时间?我带女朋友回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裴诺又不是不了解屈家,屈行一的父母喜欢温柔贤淑,有教养有学识的,像她这种脾气火爆,嚣张跋扈的是入不了他们眼的,还有一点原因,也是裴诺清醒认知的。
“周末没时间。”
屈行一说:“那就周一。”
“周一到周五去铜川出差。”
“下周周末。”
裴诺依然说:“有应酬。”
屈行一已经步步退让了,“月底。”在看到她还要拒绝的口型时,提前警告道:“你敢拒绝,信不信今晚我弄死你。”
裴诺回头斜睨着他,“呵……别忘了医嘱,小心动作大了,又要去医院缝五针。”
屈行一才不在乎,指着额头的纱布,“我这五针挨得值,我不疼,但有人心疼的连看都不敢看。”
“!”裴诺白了眼。
屈行一说:“不如这样,你说个时间,你哪天有空,我就通知他们哪天吃饭。”
裴诺说:“我不想见你父母,没什么好说的。”
屈行一说:“这个面必须见,以后想不想随你,不想见就不见。”
裴诺的手停止,“……”
“还有,这个伤搞得我头疼,从明天开始我住在你家,你要负责我的日常。”
裴诺瞪大眼睛,“不行,你不能在我这住。”
屈行一拿起手机给赵秘书打去电话,让他明天去他家把当季的衣服鞋子还有日用品等送到裴诺这来。
挂断电话,屈行一掀开被子就躺下了。
裴诺气得扔了面霜,“你有病吧。”
屈行一摆摆手,“别吵,我头疼。”
裴诺:“……”
有时他温柔的像忠犬,有时无赖的像恶霸。
她气得喊道:“你把东西送来,我就给你扔出去!”
裴诺胸口剧烈起伏,走到床边再看屈行一竟然睡着了。
……
隔日。
时元锦再次来到汇泰诚,敲开余鲲办公室的门,看到他时余鲲有些意外,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时东宇来见他。
“请坐,时董事长。”
时元锦面色凝重的坐下,皱紧的眉心心事重重。
“余总,犬子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会严厉的批评他,但请在这之前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
余鲲听糊涂了,“时董事长,我想上次,已经把话都跟你说明白了。”
“是,”时元锦重重点头,“但你得放了东宇呀。”
余鲲:“……”
他好像明白了,“时东宇呢?”
“这我得问你了,人都不见两天了,”时元锦重新放在桌上一份文件,语气诚恳的央求:“余总,这是我让秘书重新草拟的合同,佣金提高两成,您还满意吗?”
余鲲垂眸看着面前的文件,又揭起眼睑看向对面人,“时东宇不在我这,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时元锦心力憔悴,眼白布满了血丝,他焦急的说:“余总,文件我已经签好字了,东宇就求您放他一条生路,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亲自登门去给傅小姐道歉。”他起身,给余鲲恭敬鞠一躬,“谢谢您了。”
一位父亲只有在对待自己骨肉亲情的时候,才能卑躬屈膝的放下尊严。
余鲲静坐了会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拿出手机按下裴诺的号码,提示关机中。
叩叩,门在此时被敲响。
余鲲应了句,“进来。”
白馨打开门走进去,提醒:“余先生,各部门主管已经到会议了。”
今天是例行的部门会议,他走不开,只能点开裴诺的微信给她留言:
【看到信息立刻给我回电话】
这场会开了快一天才结束,从会议室出来,夜幕降临,城市坠在星河里。
点亮手机屏幕,裴诺没有回消息,也没有电话打来。离开公司前,余鲲给傅染打去电话。
“还有个客户要见,晚点回去,晚饭别等我。”
傅染说:“你晚饭吃了吗?”
余鲲说:“一会儿跟客户边吃边聊。”
傅染嘱咐,“别喝酒,多吃菜。”
余鲲笑着应,“知道了。”
挂了电话,脚下油门踩到底,直奔新雅轩首府驶去。裴诺成年后就要求单独住了,自己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市区看上一套房子,喻月华也溺爱女儿,想着她离公司近一点,上班也没那么赶,这房子从装修到添置的家居,都是裴诺自己的想法。
到裴诺家门前,余鲲按下门铃,响了几声听到里面有拖鞋声传来。
“你又订外卖了?”打开门的同时,屈行一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余鲲。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来了。”屈行一向后退,拿了鞋架上的拖鞋放在脚垫上,“她在浴室了。”
余鲲上下打量他,看到屈行一头上的纱布,中间还渗出淡淡的红色,收回眼,终是什么也没有问。他换上拖鞋走进去,来到客厅坐下。
屈行一端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余鲲没有接,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无声的吐口气。
俩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古怪。
余鲲心里也别扭,可现在看满屋子都是屈行一的痕迹,皱着眉问他:“同居了?
屈行一张了张嘴,“……我头受伤了,她照顾我几天。”
“……”余鲲转过脸,盯着他看了几秒,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下去了。
“……”你倒是说啊!
余鲲欲言又止,没把屈行一给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