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我和爸坐在店里吃酸菜鱼。
今日特殊买一送一，锅里放了两条鱼。
突然，我爸看着面前的酸菜鱼说：
【阴阳双鱼，死生参半！】
在他焦煳的面庞上，我隐隐看出了绝望的惨笑。
下一秒，锅里的两条鱼瞪着眼睛张口对我说：
【快逃！你马上就要死了！】
01.
冬天的寒风灌进我的领子里，我瑟缩了一下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
这是我在外地工作十年后，第一次回家过年。
爸很高兴，我们一起约定去村边小巷子里的百年老鱼店吃团圆饭。
说起来也奇怪，一走进这家店我就胸闷气短。
伴随而来的，还有时不时有灼烧的感觉。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和我爸走进来的脚步声。
四周望去，这家鱼店的装修有些简陋。
昏黄色的灯光打在掉了一半墙皮的墙壁上，酒红色的木桌板凳还有黑糊的脏渍印在上面，六个蓝灰色煤气罐凌乱地摆在门口的玻璃门处。
【欢迎光临，今日酸菜鱼买一送一哦！】
一张面无血色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猛地把我一吓。
她对着我咧着快要到耳朵的大红嘴，可是牙齿却是黑色的。
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当即就萌生了想要换一家店的想法。
但是，我爸已经找好了位置坐下。
并且，从女服务员的手里接过了菜单。
【闺女，你看看你吃什么？】
嘶嘶，爸的手怎么这么冷！
为了不让爸难过，我硬着头皮接过了菜单。
当我看到菜单上写的字时，竟然一下愣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菜单！
光是酸菜鱼配菜一栏就已经给我看得冷汗直流！
眼珠拼盘一份50冥币，口水舌头配新鲜血液一份80冥币……
天哪，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后面还有更多关于人手，胸脯，心脏等的价格。
正准备拉着爸离开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菜单背面写的一行小字。
【保持安静，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清醒！】
再次抬头，我看见的是两双死盯着我的眼睛。
一双是女服务员，一双是我爸的！
“爸，我看了一下，那个鱼锅里不是有配菜吗？咱们先把鱼吃了再点别的吧！”
我故作镇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爸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目光竟然有些僵硬和呆滞。
【好的，还请你们稍等一会儿，酸菜鱼马上就来！】
又是刺眼的诡异微笑在我的面前晃了一下。
她接过东西后，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我按捺住忐忑的心情，坐在了我爸选的位置的对面。
这时，我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坐在对面的他。
十年未见，爸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脸上的皱纹多得就像是老树皮。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
不时有小小的羽绒随着吹进来的冷风飘散。
这是我很久以前在他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买的。
“爸，你怎么就穿得这么薄啊？”
“之前我每个月都给你发的钱，你没用来买衣服吗？”我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有些责怪地问他。
“哎呀，穿啥不是穿，这衣服还能穿呢！”
爸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了我的身后。
02.
“饭来了，先吃吧！”
他说完话的瞬间，几个服务员就端着一口大黑锅走了过来。
她们清一色都是苍白的脸，鲜红的唇色。
【吃鱼啦！过年吃鱼，年年有余！】
整整齐齐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格外的诡异。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我。
爸也是！
【吃鱼啦！过年吃鱼，年年有余！】
这是第二遍，但我却听到洪亮的祝贺声里夹杂着别的东西。
【烫烫烫！我浑身都好痛啊！】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说话？
随着那口大黑锅离我越来越近，我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
“砰”的一下，服务员把锅放在了我们面前。
是两条被剥干净鳞片的鲤鱼。
准确来说，并不干净，因为我还看见了它们身上的血迹。
它们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我，仿佛死不瞑目。
更意外的是，两条鱼被放成了头尾相连围成的圆圈模样。
在两条鱼的旁边，是像海草一样纠缠成团的酸菜。
除此之外，是常见的豆腐，土豆片，红薯粉条等配菜。
我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刚才在菜单上看到的什么人眼心脏之类的。
现在，我有些怀疑了。
或许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的问题，我应该是看错了。
毕竟没有一家正常店铺的菜单上会写那样的东西。
“闺女，你在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吃鱼？一会儿鱼凉了可怎么办？”
爸见我对鱼发愣，拿筷子敲了敲我手边的碗。
他有些浑浊的眼睛晦暗地看着我。
可是，面前的鱼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有胃口下咽。
“嗯嗯，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装作开心地挽起了袖子，对着鱼来了一筷子。
爸看着我把鱼肉放进嘴里后，面色明显有所好转。
这鱼虽然看起来让人没有食欲，但是却吃起来非常美味。
滑嫩得和炖豆腐似的，也没有刺。
“真好吃啊！爸，你也快尝尝！”
见我吃得起兴，爸也跟着来了一筷子。
他夹了一块从旁边掉下来的鱼肉沫沫放在了嘴里。
“味道真不错！”爸咂着嘴感叹着。
生怕我觉得他没吃好，于是咂嘴的声音故意弄得特别响。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把对我的爱隐藏起来。
突然，我想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爸这样一起吃过饭了。
自从我考上重点大学，进入城市打拼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村了。
妈和别人跑了以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单着。
我每次问他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他总是皱着眉头嫌我小孩子多管闲事。
还说没有人能看得上他这种带孩子的穷鬼。
实际上，我明白他是怕未来的后妈对我不好。
爸不想让我受委屈。
这些年，我不回家，没人照顾他。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孤独的日子的。
我悄悄地别过头把脸上的水拿袖子擦去。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吃饭。
“爸，今天除夕了，多吃点鱼！”
我使劲把肥嫩的鱼肉往他的碗里放，好像这样就能填补所有的愧疚。
锅里升起的雾气模糊了爸的轮廓。
慢慢地，我看不清他的脸了。
03.
“闺女，你知道阴阳双鱼吗？”爸在白雾里突然对着我发问。
我有些二杖和尚摸不到脑袋。
“怎么了？爸”
对面的他叹了口气。
“吃鱼不能吃阴阳鱼，不然就会面临九死一生的灾难！”
九死一生？灾难？
我从爸的话语里，听出了无奈和悲伤。
不知怎的，面前的雾气竟然散去了。
“爸，你的脸怎么了？”
我吓得手里的筷子滚落在地上。
只见我爸原本长满皱纹消瘦的脸变得焦黑。
那种焦黑，就像是被放进火炉里烤了一样。
丑陋的痕迹和毒蛇似的，一直爬到了他的脖颈处。
说不定，脖子底下的皮肤还有。
猛然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爸今天虽然穿得薄，但是遮得严实。
除了那双眼睛和嘴巴，别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就连吃饭，他也戴着手套。
隐隐约约的，爸好像露出了惨淡的微笑。
还没等我说什么，锅里的两条鱼开口对我大喊：“快跑，你马上就要死了！”
你知道那种场景有多诡异吗？
被吃了一半的鱼露着骨刺，狰狞地扑腾着。
泡在汤汁里的鱼眼不停地眨动着，好像想要和它的身体一起逃出去。
终于，我再也没有办法冷静。
刚从长扁凳上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后背凉凉的。
有东西在摸我的后背！
【客人，你怎么站起来了？难道是我们做的鱼不合您的胃口吗？】
冷冰冰的气息喷洒在我的后脖颈处。
这激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我又想起了刚才菜单上的提示。
【保持安静，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清醒！】
“没有啊，我只是有些口渴，壶里没了，我想要找水喝！”
我再次镇定下来，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女服务员说。
果然，背后黑洞洞的眼睛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好的，马上给您拿过来，有什么需求您说就行。】
没有半点生气的嘟囔听得我手抖。
不行，这样的话，我就失去了暂时离开座位的机会。
必须要找个理由让我可以自由活动！
贴在收银台桌前的“打折优惠”海报引起了我的注意。
【春节期间，但凡来本店消费，可以自主选择酒水饮料，还有特色小吃等着您哦～】
一个想法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那个，你把水放到桌子上就行了，我想去挑挑酒水小吃！”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女服务员看了过去。
然后，她就对着我的需求点了点头。
果然，只要店里写上的东西就必须遵守。
“爸，咱们一起去拿酒水小吃吧？”
我不放心爸一个人坐在这里，想要拉着他一起找机会逃出去。
“我……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再是我之前看到的焦黑。
只是爸的眼神又开始呆滞恍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走到他身旁，不管怎么也拽不起他来。
他好像被人用胶水粘在凳子上一样。
没办法，我只好顶着女服务员的目光自己前往酒水小吃区。
但是却没有注意到她露出的恐怖笑容。
04.
酒水小吃摆放的地方在厨房的旁边。
还没等我走近就闻见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刀跺案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还有东西在扑腾挣扎。
我从半截遮住厨房门框的下边，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白色帘子上那红的油漆印着“闲人勿近”的字样。
或许是厨子正在杀鱼吧！
正当我想要掀起帘子，悄悄打量的时候，门里的影子好像察觉到什么停下来了。
我马上若无其事地拿起冰柜里的雪碧。
停了一会儿，厨房里又传出了之前的声音。
不敢再尝试的我，拉开了装着雪碧的易拉罐。
“咕嘟咕嘟”几下，我没咂摸味道就喝了半瓶。
突然，有一个圆鼓鼓的东西进到了我的嘴里。
那感觉滑溜溜的，就好像是把泥鳅喝到了嘴里。
越想越恶心，索性我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
只见躺在我手心里的，是一只人的眼珠！
那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一下，然后用阴森森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