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打算走么?”
安静的屋子里,宛清歌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的瑶青青。
瑶青青擦完嘴,自动忽视宛清歌的话,盯着也才放下筷子的裴泠笑笑:“小三爷,今年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是我亲手做的。”
“切,你亲手做的?你能做什么?”宛清歌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裴泠抬眼看着她:“你做的是什么?”
她满心欢喜地回道:“是...一个陶器。”
“切,陶器,寒酸!”宛清歌冷哼道。
裴泠并未说什么,她便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后将亲手做的画着他们画像以及名字,她满心欢喜又期待着裴泠能够喜欢,递上前去说道:“就是它,我做了很久才做好的,你看上面有你,有我,还有你和我的名字....”
“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他拿着陶器似乎来了好奇。
她回道:“嗯,在凤山做的,本来是做好在桃花坞给你的,可是等了你很多天,你都没来,我只好现在拿给你了,你...喜欢么?”
提及桃花坞三个字,裴泠的动作忽然一滞,眉眼微蹙,眼珠就这么沉了下去。
她没过多的计较,过去地就过去了吧。
不曾想裴泠却拿起陶器向宛清歌问道:“你喜欢么?”
宛清歌尖锐地扯开嗓音:“不喜欢!”
“那好!”
裴泠点了点头,令她猝不及防地是,他又将陶器递还过来:“还给你。”
她一怔:“为...为何?”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回道:“她不喜欢。”
她倏然一震!
她不喜欢?
不想收下她的礼物,是因为宛清歌不喜欢?
他宠宛清歌已经宠到这种地步了?
眸光微微颤了颤,她咬住双唇低声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为何要看宛清歌喜欢不喜欢?”
裴泠没有回答。
倒是宛清歌回了:“因为三儿爱的是我,那么便会爱屋及乌,我不喜欢的,他自然也不会喜欢,况且你这亲手做的又如何了,如此粗糙廉价,极为的讨人嫌,收下了根本就没用,反而会降低我们的品位,如此还不如不要,但是....你的心意,我和三儿算是心领了....”
她气的咬紧的下嘴唇有了一丝血腥味,“有你们这样说话的么?我送的礼是心意,不管贵重与否,你们欢喜还是不欢喜,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拒绝?”
顿了一下,她盯着裴泠:“在你眼里,跟她说的一样,也看不起我亲手给你做的东西,你也当真不要?”
宛清歌插话道:“不要就是不要,哪里需要这么多理由?”
“我是让他回答,不是让你,你给我闭嘴!”
她朝宛清歌大吼一句,然后死死盯着裴泠:“我让你说,我让你来回答我。”
她就想要个解释。
裴泠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半晌后才道:“你走吧,既然你来就是为了送礼,现在已经达成了,那你改走了。”
“裴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么?”她质问道。
“我还是我。”裴泠清冷回道。
“不,你变了。”她鼻尖酸涩着。
宛清歌却一笑:“三儿根本没变过,你非要问个清楚,便是三儿根本就没喜欢过你,从始至终就是你在自作多情。”
“是这样么?”她看着裴泠的后背,心痛不已地问道。
裴泠的后背挺得直直的,不知道是一身的傲气在支撑,还是僵硬的直直的,总之,他没有转过身来,冷冷地回道:“以后...不要回淮都了,永远不要回来。”
“对,永远不要回来了,三儿看着你就心烦不已。”宛清歌在一旁补一刀。
她的身子微颤,眼底升腾起一层一层的湿气:“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你是有什么苦衷,还是被人胁迫才这般迫切地想要赶我走?”
在他的语气里,她的确是感受到了一丝迫切感。
可是....
他许久许久都没回答她。
“胁迫?哼,三儿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人能胁迫他?”宛清歌勾唇笑道。
她冷冷地看着宛清歌。
宛清歌会意嘲讽:“你该不是觉得我有这个本事能胁迫三儿吧?瑶青青你要知道,我和三儿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可不是你跟他三年的感情就能取代的!”
她又看向裴泠:“你为何不说话,是因为我猜中了?”
“快走吧你!”
宛清歌横插而来,将陶器撞进包袱里,重重地扔给她,然后将她拽起,一路将她推出了屋子:“瑶青青,你回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她什么也听不见,一双眼都钉在了屋子里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姿上,没有人知道,脑子里嗡嗡不断回响着的裴泠的话,一字一字就是一把一把刀子般割在她心头上。
剧痛无比。
万千穿心。
“你回答我啊,我在桃花坞等了你四天四夜,然后高烧一个月,如今带着未痊愈的身子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给你我亲手做的生辰礼物,就是想要你亲口对我说,你还....到底要不要我....”
她朝着裴泠撕心裂肺地吼道:“难道,之前你给我许下的一生一世的承诺都是骗我的?可是你每个动情的瞬间我都记得,我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你也是喜欢我的,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的,可是什么....在青幽桃花坞你没来,为什么,你的身边忽然多出了另一个女人,为什么你忽然就对我冷淡,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说法....”
轰隆隆!
天上雷鸣闪电奔腾而起,忽然间狂风大作,她一字一句都伴随这每一道雷鸣闪电落下来,击打在她周遭。
裴泠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不久后,雷雨哗啦啦地瓢泼而下!
豆大的雨滴接连不断地打在她的身上,如同冰雹一样砸在身上,又刺又痛,连带着她整颗心都在颤抖地发痛。
“我不信你会变得这么快,裴泠,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了,你到底...到底还要不要我?若是不要我....你就大声地告诉我,让我死了这颗心,永远地不再缠着你,永远地消失在你的面前.....”
雨下的太大,以至于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穿过重重雨帘传到裴泠那里,就剩下模糊的字眼。
他浑身一震。
她看到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回应.....
在雨中,他也不担心她会感冒受凉,也不担心她的心会因为他心碎。
风呼呼地吹着,她有些冷,缩了缩手,但是屋子里的宛清歌却一面朝她笑着,一面挽着手靠近裴泠,那得意的样子让她心一阵一阵抽搐地发痛。
她在雨中站了很久,他在屋子里也背对她站了很久。
直到很久后。
她忽然大笑起来,伴随着雷电风羽,她大笑着,但是有东西自眼角流下来她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水,逐渐模糊了屋子里那人的视线。
抓紧包袱的手蓦然一松——
啪!
陶器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瞬间....支离破碎!
在这一刻破碎的不只是区区一个陶器。
裴泠不知为何转过身来,清冷的眉眼有一丝闪动,盯着雨中的她和雨中碎的满地的陶器。
雨中的她瘦小而单薄,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似的,可是她却不顾及任何地笑着,带着浓浓的苦涩:“这是我送给你的,既然你不要,那它便没存在的意义了,裴泠你不要的,我也不会再要,就让它....碎了吧。”
裴泠眸光变得有些暗淡,朝前走了两步,宛清歌当即挽着他手臂:“三儿...”
他又停了下来,蹙起长眉。
她仍然笑着,看着屋子里相依偎的两人说道:“既然这里不留我,那我也不叨扰各位了,这就离开。”
身体哪里都冷,她双手抱着自己,转过身,淋着雨,踉跄前行,在这一刻她很想早点回去,回到自己的瑶府,好好地睡一觉。
身后恍惚中听到宛清歌一声惊呼:“三儿!”
以及裴泠的清冷喊声:“北冥。”
....
后面的声音被雨水冲击的什么都模糊了。
离开农舍不远,她差点滑了一跤,幸好反应及时抓住了一颗树子,半蹲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要休息一下,找个地方避避雨。
这时头顶上方横过来一把雨伞,雨珠落在上面滴答滴答清脆地响着。
她以为是裴泠。
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北冥。
此时的他并未戴着面具,露出真容,撑着伞俯身而下,伸手而来:“瑶小姐。”
“原来是北冥啊。”她浅淡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抓住他,被他拉起来后,说道:“谢谢你啊。”
“不用,是主子让我来送你一程的。”北冥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怎么还会惦记我?现在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宛清歌吧。”她寡淡地笑着。
北冥蹙起长眉:“其实主子....”
“把伞给我吧,我自己撑着回去,你这身份被人看见了,就相当于暴露了他。”她伸出手对北冥,打断了他欲言又止的后话。
北冥想了想,将伞递给她,戴上黑色的面具,点点头:“瑶小姐,一路小心,我会在暗中护送你到瑶府的。”
她没有说什么,撑着伞,向着无边漆黑的夜里缓缓而走,而眼角的泪伴随着落下的雨水磅礴地落下....
她的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