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安静的庭院隔离了淮都大半个城对泠王喜事引起的喧嚣热闹,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穿梭在两人之间。
宛清歌将发簪抽开,一头墨色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艳丽的五官因为染上一层烛光显得意外的柔和,半面桃花眼微微一弯,便流出魅惑众生的..来,她软软地扑在裴泠的怀里,体香充斥在他鼻尖。
“三爷,今晚你不会再拒绝我吧?”宛清歌眸光亮了亮,抬手一挥,便将自己脱得干干净净。
然而裴泠像是看不见什么似的,眼眸里也不起一丝波澜,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来,转过身,冷淡至极:“你做什么?”
“我的心意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竟然还问我为什么?”面对裴泠的冷淡,没有一件遮挡物的自己站在他面前,竟然还会被拒绝,宛清歌眸中闪烁的光亮迅速暗淡下去,自己这副完美的身体..不了他么?
还是说....
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又道:“那你又在做什么呢?”
宛清歌光着身子绕到他身前,他立即转过身,捡起地上的外袍甩出去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本王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
“那你敢说今晚你去了哪里么?”宛清歌又追问道。
他往前走了两步,宛清歌便追在身后,他冷冷道:“本王去哪里还需要向你过问么?”
“你是不是去了泠王府?”宛清歌问道。
裴泠倏然停顿下来,并未回答什么。
宛清歌冷笑道:“今日可是你跟瑶青青和独孤泷雪成亲的大喜日子,三儿你去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是,你要清楚,今日不是你的主场,而是另一个人的....”
裴泠微微蹙起眉头。
她继续说道:“你派北冥在半路拦截我,不就是为了想要拖住我回来阻止你想做的一番好事么?”
顿了一下,勾唇道:“把我拖到现在回来,想必你想做的事已经做到了吧?”
裴泠没有直面回答,只说到:“你一路赶回来,也乏了吧,赶紧回房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虽然我很高兴你去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也幸好你让北冥来拦截我,否则,今日我是回不来了...”
看着裴泠就要这样离开,宛清歌赶紧转开话题,试图挽留。
裴泠停顿下来:“什么意思?”
“我把衣服都..了,你也不曾见我一眼,自然没看见我满身的伤痕。”宛清歌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来。
裴泠转过身看着她:“你受伤了?”
“若是以往你会第一时间察觉,现在却是迟钝到我要亲口告诉你,呵,三儿,看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宛清歌审视着他。
他无动于衷:“放下了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本王和她已经回不去,也没有以后了,这不是让你们很满意么?但你也要知道,本王放弃了一人,便是放弃了爱别人的能力。”
“那我呢?你把我当做什么了?”宛清歌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他淡漠地扫了一眼:“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你我之间的关系,除了爱人,本王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你是要违背干娘了?”宛清歌问道。
他微微一怔,沉默了一瞬,转开话题问道:“谁伤的你?”
“难道你知道了,肯为我报仇,杀了对方?”宛清歌带着痛楚。声音有些嘶哑。
他敛了敛眸光:“定会。”
“哼,为了什么?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只是为了...报恩?”宛清歌悲痛之中带着一丝失落。
他抿紧双唇:“报恩。”
她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似的。
继而哭笑着说:“无论如何,今夜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女人,不是你的了,即使是以后,也不会是你的,你跟她在一起,就连靠近她都会伤害到她的,难道你还想害了她?”
“本王知道,不用你提醒。”裴泠有些不悦:“你是不打算跟本王说是谁伤了你么?若是不说,那本王走了。”
既然宛清歌要留在这里,那他便只好去别处了,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身后的宛清歌匆忙喊道:“是个神秘又诡异之人。”
如此,他才停下脚步来:“哦?之前可曾出现过?”
“不曾。”宛清歌摇摇头。
“能从你口中如此评价一个人还真是不一般。”裴泠来了兴趣,折回去,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可细细说来。”
宛清歌收敛起脸上的痛楚,坐下来,看着裴泠便忍住伤情,只好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紫砂茶壶上:
“看不见其人的容貌,分不清是男是女,高瘦身形等,对方被一团黑气包裹着,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好像他就是黑气,黑气就是他,武功路子极为邪祟,连靠近他都很难。”
“北冥带去的人还剩多少回来?”裴泠喝了一口茶。
宛清歌顿了一下,叹气道:“除了我和北冥,全军覆没。”
裴泠倏然一顿。
手中的茶杯差点打翻在地。
“那么多人都未曾有一人靠近过?”他沉吟后追问。
宛清歌点点头:“不曾,但最为奇怪的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跟我们见到的都不一样,有一丝人气,但掺杂了很多的邪气,极为复杂,不伦不类。”
闻言,他的眸光垂下,修长的手指摩挲过茶杯,淡淡道:“这个人本王应该遇到过。”
“什么?!”宛清歌很吃惊。
他回道:“上次就在异人巢穴里,我和小九救人时能隐约感受到他的存在。”
提及小九两个字,宛清歌垂在身侧的手便嘎吱握紧!
“那你能察觉到对方是什么人么?”宛清歌问道。
裴泠摇摇头:“察觉不出来,给人的感觉,极为地厌恶。”
宛清歌深有体会地点点头:“但可以确定对方是我们的敌人,是站在瑶元川那边的,看来,接下来我们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人,这个人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个麻烦。”
“不过,本王很好奇。”
“好奇什么?”
裴泠放下茶杯,抬起眼来,盯着宛清歌,眸光犀利无比:“那个人为何要杀你?是知道你我的关系,还是知道....你跟那个人的关系?”
宛清歌倏然一震!
他依旧保持淡定的神色,勾唇一笑,眸光低沉:“那这次就....釜底抽薪吧。”
泠王府墙垣外。
漆黑的夜色之中,站着一男一女。
拉进距离可看见是裴重和瑶青语。
瑶青语手里抱着一坛酒壶,眼神微染着醉意盯着泠王府出神,当她再大口喝了一口酒水时,被裴重一把拦下:“还喝?”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灌醉自己了,这你都不愿意?以后我便会全心全意地喜欢你,爱你,跟你站在一条线上。”瑶青语挑了下被醉意熏染橙红的眼角,带着认真的口吻承诺道。
裴重顿了顿,然后手从酒坛上滑下,负在身后:“若是这一次你真的能把他从你心里连根拔出,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不再因此痛苦就好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裴重一直盯着喝酒的瑶青语。
这些话对于瑶青语而言不过是迷醉之际吹过耳边的一阵风罢了,吹走了就走了,什么都没有。
但留下的遗憾和痛苦都归了裴重。
他拧着眉头看着她把整整一坛的酒喝光,耐心地听着她不顾自己淑女的形象指着泠王府各种破口大骂,以及也很平静地看着她对他的撒娇和出气捶打。
身边的侍卫有点看不过去,忍不住道:“王爷,需要属下将瑶小姐冷静下来么?”
裴重挥手道:“不必了,你们没有真正喜欢一个人自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被她打被她骂,也是弥足珍贵的,只要她能舒坦,本王痛点又算什么,毕竟,本王是她的支撑,她的天,能为她撑起一切的王!”
闻言身边的侍卫都肃然起敬。
“泠王的人将我们今日大闹他们成亲的人都杀了?”想起什么来,裴重问道。
身边的侍卫点点头:“是,一个不留,需要我们....”
“回去从长计议。”裴重看着瑶青语挥手打断对方的话:“等她清醒过来,让她参与计划。”
....
直到瑶青语喝完了酒,也不打骂地蹲在地上时,裴重跟着蹲下身问道:“脾气发完了没?”
“发完了。”
“酒喝够了没?”
“喝够了。”
裴重伸手过去扶着她:“那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瑶青语机械般地抬起眼看着他,一双眼红彤彤的,饱含晶莹泪水,看起来无助又娇小。
他点点头:“你的将军府,或者本王的王府,都是你的家。”
瑶青语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一笑:“三爷,是你的王府么?”
他怔了一下,点点头:“嗯。”
“那好,我们回家吧。”瑶青语欢喜地扑在他的怀里,笑着笑着却又是轰然大哭起来:“你...骗我....”
裴重默了默:“是你一直在自欺自认,裴泠不爱你,可本王爱你。”
好半晌,裴重背起哭的稀里哗啦的瑶青语,沿着那寂静的小道,在摇晃的刺眼的红灯笼下,悠长缓缓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