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欲言又止，不敢相信，像做梦一样，有些淡淡的惊喜，更多的是迷茫和忧心。
关新一路拿着检查单子呆呆看着。
刚到荣华堂踩点的祝惠生看见两人出来，一个面色不太好，一个十分高兴。
祝惠生走近一喊，“江处长，关副处。”
“祝秘书。”江煜一笑。
关新这才抬起头来。
“关副处这是怎么了，面色不太好？”
“没事，只是一时有点意外自己有小宝宝了。”
“哦？”祝惠生也是一脸惊喜，“那真是恭喜二位啊，赶紧把喜事办了吧。”
“对，现在就领证去。”
关新一路无话，脑袋一片空白，却又有遥远的幻像，似在憧憬，似在叹息。
江煜一路开车，也没说什么。
“江煜，我觉得我们现在不能要孩子。”
关新终于开口说话。
“生活是生活，任务是任务，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江煜语气平静。
“可总归是不方便。”
“人有生命不容易。”
“可他就算降生，也不会好的。”
“你要相信我。”
关新看着这方向不像是回家的，问，“这是去哪？”
“去民政厅领证啊。”
“今天啊？”
“对啊。”
关新捂着心口，“我有点虚……”这速度也太快一点。
“现在多余的我也不说，我只说我能做到的，这一生，我会护你周全，不离不弃。”
关新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两人到民政厅领了结婚证，就是一张纸而已。
关新怀孕的消息传到李士名耳朵里，周一上班时，李士名满脸喜庆。
“江处长，那事我可是听说了。”
两人上楼，李士名对江煜说。
江煜微微一笑，“李主任的消息可真灵通。”
“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证已经领了，这个不急。”
“你看，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李主任哪能这样说？叫我这个下属无地自容。”
说话间，两人已走上楼，李士名一拍他肩，“我先走了。”
江煜朝他点头，两人分开，各自回办公室。
关新随后才进机要处，脚步在门口迟疑片刻，见大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方才大松一口气。
“小新。”孙兰神秘兮兮地喊住她。
关新背脊嗖嗖一凉，回头，“怎么了？”
“今天怎么一个人上来的，以前你们不都是一起上来的么？”
“我有东西忘车里了，就自己去拿，让他先上来。”
“哦这样啊，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没有没有。”关新讪讪一笑，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午间孙兰邀她去吃饭，恰巧江煜从门口走进来，“走，吃饭。”
孙兰和其余人起哄笑道，“哦～原来有约了～”
说着，他们自觉又默契地溜出门去。
“去哪吃啊？”关新在车上问。
“满香。”
“舍近求远。”
“那咱们回76号吧。”
说着江煜就要倒头，关新忙拉住，“别别别，我说着玩儿的。”
来到满香饭店，两人直接上二楼，掌柜迎上来。
包间很是古朴，不太吵也没说很寂静，刚刚好，有吃饭的氛围。
“上次多谢你了。”掌柜对江煜说。
“这种事以后会很少。”
掌柜也不生气，依然笑道，“我懂，咱们任务不同，这次你能出手相救，简直就是我们的意外惊喜。”
“多余的也不说了，我们今天就来吃个饭。”
“好嘞，点菜吧。”
江煜头一偏，示意一下关新，“孕妇。”
关新没想到江煜竟会这样说，立马羞红脸。
掌柜的先是惊讶，随后笑开，点点头，“也好。”转身离去。
“宋小姐。”门外，响起掌柜吃惊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又传进两人耳里，“老板，里面那二位可是江先生和他的女朋友？”
“对啊。”
“那我去打个招呼。”
“行。”
宋伶走进包间，招呼道，“江先生，关小姐。”
“宋护士，好巧啊。”关新高兴笑道，有些意外。
“对啊，今天来和朋友聚餐，路过这间，就瞧见你们了。听说关小姐有孕了。”
关新尴尬地笑笑，“是啊。”
“公济医院对面新开了个荣华堂养生馆，关小姐有空可以去看看，听说那边有关于养胎的。”
江煜偏头抬眼一看宋伶，眼神不善。
宋伶余光已经接触到他凌厉的眼神，却依然笑吟吟看着关新，直等她答应。
“我……”
“有我在你去什么去？”江煜抢掉她的话头，让关新不知所以。
宋伶笑容不减，“那二位先歇着，我过去了。”
关新笑着朝她挥挥手，宋伶点头，离去。
“江煜，你把人吓着了。”
等宋伶一走，关新就微微板起脸对江煜说。
江煜并不回话，他总觉得这个宋伶来者不善。
饭后，关新差点搂着肚子走路，食儿都堆积在喉咙管儿上了。
“江煜，下次你放我自己吃饭吧，要不然我离家出走……”
肚子胀得浑圆，说话都喘不匀气儿。
“一双小短腿能跑哪去？”
“我除了脖子就是腿，怎么还说我腿短了？”
关新把腿往前一踢，“看看，多长啊。”
“比比？”江煜把她拉到一玻璃墙外，腿长的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
关新扭头就往车边走，“你好歹是个男人，和我一个女人比腿长，不害臊。”
……
江煜拿着组织发过来的资料，上面写着，宋伶是共产党上海站发报员兼情报收集员，除此之外就是她其他的简历。
将薄薄一张资料点燃烧进烟灰缸里，江煜两手交握在腹前，闭眼往后躺去。
哪能这么简单？
祝惠生监视荣华堂已有多日，却没有任何进展，正打算要不要放弃时，遇到李士名。
“李主任。”
祝惠生走出车小声喊，“您怎么来了？”
“最近听说很多76号的人都来这按摩养生，我也来看看。”
看着李士名淡淡的笑容，似乎也不像出任务的。
祝惠生做一个请。
走进荣华堂一楼，都是按摩的，每张床隔一条帘子，男人按男人，女人按女人，男女之间隔着一堵厚墙和玻璃门，一看就知是正经营业。
一个男人出来迎接，应该是负责人，“这位客人是想按摩还是其他？”
“按摩。”
负责人手引最近一个床位，“您请。”
李士名调头看了看，问，“有单间吗？”
“有，在三楼，楼上有负责人。”
李士名点头，上楼。
“你也按呀。”李士名趴上床对祝惠生说。
祝惠生显然有些拘谨，忙摆手，“不用了主任。”
“趴上去。”李士名下命令，祝惠生只好爬上旁边那架床。
祝惠生丝毫没有享受的意思，以他对李士名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不带公务来这些地方消遣的。
再想想，还是觉得他有目的而来。
两个技师给两人按摩，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
李士名接收到祝惠生的目光，看也不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真不是。”
祝惠生收回目光，点点头，可还是有点不信，多半是因为有人在这的缘故吧。
按完摩后全身轻松，两人下楼，正巧遇见刚走出公济医院的关新和江煜，他们身旁，还跟出来一个护士。
“关小姐这些日子也可以适当运动，只要强度小些就好。”宋伶礼貌地笑道。
关新点点头，“谢谢宋护士。”
“不客气。”
“江处长，小新。”
两人听见有人叫他们，纷纷偏头，关新喊，“李主任，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李士名一指背后养生馆，“到荣华堂按按摩，神清气爽。”
关心往那边看一眼，“荣华堂的生意很好啊。”
“对啊，你有孕也可以去看看，也许有针对孕妇的。”
关新看看江煜，他正低头看鞋尖，竟没有反对的意思，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几次都不让她去。
关新笑答，“好啊，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随你。”江煜抬起头。
宋伶听见这话，又看看李士名，仿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便也一阵低头，不插嘴。
“那行啊，你们俩先玩着，我就回家了，早些回去，免得天黑不好走。”
“谢主任。”江煜说。
李士名祝惠生离开，两人就过马路来到荣华堂。
一楼负责人在台面后一抬眼就看见两人。
“您好，二位是要单间么，请上三楼。”
这负责人没像问其他客人一样，直截就把人要往三楼带，关新除去有点插不进话的意思，还有点意外。
看来，这里面真的是大有文章。
两人被负责人领去三楼335房间，进去四下看看，还不错，环境算得上一流。
关新刚坐到两张床对面的沙发上，就见有人进来。
那人脸刚鼻直，西装笔挺，正气凛然，一来就微笑着朝江煜伸出手去，“你好。”
江煜回，“你好。”两相松手后，江煜坐到沙发上，那人跟旁边坐。
那人打量一番关新，才说，“我叫何光明。”
“你是这的老板？”关新问。
“对，同时我也是上海站新任站长。”
“你们的动静很大，李士名已经派人盯上荣华堂了。”关新提醒道。
“我知道，可干这行哪能没点风险。今天来见二位同志，就是想下达一下组织的新命令。”
关新看一眼江煜，我们的任务不是捣毁76号么？
“请说。”江煜道。
“二位还是沿用以前的代号，'王爷'和'福晋'，听说以前二位是有任务的，所以组织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请你们帮忙。”
王爷？江煜的代号不是“墨鱼”么？
“那这次是因为什么？”江煜问。
“哦，”何光明抱歉地摆摆手，“这次没什么，只是和二位碰碰面。”
“这边有没有孕妇养生？”
何光明点点头，“有一个孕妇瑜伽，是从印度引进来的，现在国内很少。”
“那就让她去做做吧。”江煜看一眼关新。
“没想到二位同志是真的夫妻。”何光明有些惊，又笑起来，有有些遗憾，不像是为自己，倒像是为友人。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他老爱说这句话。在江煜的“威逼利诱”下，关新这些天已经慢慢适应即将成为一位准妈妈，
“是是。瑜伽房在四楼。”
“那我们去了。”
江煜拉起关新离开。
何光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禁惋惜，“哎，老刘……”
76号放开对荣华堂的窥探，不过李士名和祝惠生每个周末下午都会相约去一次，何光明也大胆，屡屡亲自迎接。
76号长时间的沉默让日本人有些不高兴，藤原专门打电话来“慰问”李士名和丁渠默，竟拿出去留来考验两人。
一时间76号火药烽烟四起。
电务处处长晋光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路过机要处找到李士名，连门也没敲。
“主任，我们用他们新换的密码破译出一份密电。”
李士名看着气喘吁吁又有些激动的晋光，接过一看，情不自禁往前倾，只见上面写着：王爷福晋成功入驻。
李士名心内有些起伏，放下密电抬头说，“可是我们只得到一部分密码，这可译准确了？”
“应该是准确的，意思完全通顺，再说，我们的人拍出那份密码，共产党是不知道的。”
“好，你先出去吧。”
“是。”晋光退出去带上门，祝惠生走向前来。
李士名凭空念着破译的密电，寻思，“王爷福晋成功入驻，入驻哪里？”
“我想应该是警察厅里的特高课或者……就是我们的76号。”
“王爷福晋，是清朝的称呼，这么说两人应该是夫妻。”李士名抬眼直直看着祝惠生，“有没有可能是江煜和关新？”
祝惠生一想，摇摇头，“没可能，一般潜伏的都是假夫妻，况且这密电是刚刚破译的，江煜已经来这大半年，关新也来这很久了，再说，两人现在都有孩子了。
就算这些都不提，那江煜，可是日本大本营那边的人。”
“日本大本营，”李士名轻蔑一笑，“你知道那天藤原对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
“让我提防江煜，说他不过是个杂种，不值得皇军信任。”
“啊？这？”
李士名一笑，“对，我当时听到这句话也是你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