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盛怒的天帝突然闭上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半晌，他睁开眼，哀伤地看着我们离去的方向。
天帝张开手，手心还留着刚才被捏碎的主石碎片。
他跌坐在九龙御座上，无力地勾了勾唇角。
“小九，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主石是假的么？”
“你当真以为，我舍得伤你？”
“罢了……”
天帝松开手，碎片跌落在地，化成一缕紫烟。
一向威严的天帝，突然像是苍老了数万年。
……
“容予，你这回可是真的气到天帝了。要走人界是你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萧容予轻声笑笑：“这种小事，不需要夫人操心。”
我也不想再提。
身后的哀嚎渐渐远去，霸气的冥王在我眼前也变了一副模样。
原本冷若冰霜的眼神看向我时已是柔情万种。
我看得心头一颤：“干嘛？”
他双手忽地将我圈紧，埋头在我颈间：“婵儿心里舒坦了，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
他在我面前宛若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想到刚才天帝宁可伤害萧容予，也要捏碎主石，我就有点心疼。
更无法拒绝他。
我蹭了蹭他的鼻尖，轻笑：“我哪次没给？”
萧容予作势想要制住我的手腕，被我躲开。
“但不急在这么一时，先看看天界的情况吧。”
“不用想，肯定是一团乱。”
萧容予说完，咬了咬我的下唇，这才作罢。
他伸手搂紧我，之后打开水镜查看另一边的景象。
天界，南天门外。
四大判官很快把处理完的人丢在了那。
两个天兵前来顶班，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直接吓得傻了眼。
“这……赶紧去禀告陛下！”
其中一个率先反应过来，掉头运足灵力飞去九重天。
“可是……”
剩下的那个本来也要跟上，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瞥见了尸体旁一份沾满血迹的文书。
将文书捡起后，设下一道结界保护现场，这才前去面见天帝。
他刚一进殿，一起值班的同僚已经跪在天帝面前行礼。
天帝坐在金玉雕砌的宝座上揉着眉心，看上去一脸疲态。
他淡淡扫了他二人一眼：“什么事？”
两位天兵面面相觑，后来的那个开了口。
“陛下，南天门外忽然多了上百具尸首，堆积如山，灵魂皆已被粉碎。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先来禀告。”
说着，他掏出了那份沾满血迹的文书，呈上前去：“这是属下在尸体旁发现的。”
天帝大手一挥，南天门外的景象霎时间出现在眼前。
满目鲜红，血渍染红了南天门的玉柱。
不少尸体连眼睛都没合上，像是正在盯着他看。
这哪里还有天界仙气缥缈的样子！
简直宛如炼狱！
天帝当即瞳孔一缩。
收回视线后，他手指微颤，打开了白玉案几上的文书。
只扫了一眼。
天帝手掌一握，那文书便在一道金光之下，化为虚无。
“又是乔念婵干的好事！”
他低吼了一声，眼神中夹杂着怒火，蓦地瞪向天兵。
“你，去！给本尊把联系冥司的那几个天界仙官都叫来！”
两位天兵无辜受到牵连，被天帝的怒气震得抖如筛糠。
二人愣神之后，赶紧应下，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几位仙官快步赶来。
其中就有芜菁。
芜菁虽是天帝身边的言官，但按位份来说并不高，便借此机会躲在了后面。
天帝的视线穿过了前面的人，直直锁定了芜菁。
我不禁替芜菁感到担心。
“芜菁不会有事吧？我感觉天帝这样子，简直像要吃人。”
和萧容予十指相扣的右手不自觉夹紧了他的手指。
萧容予看着水镜中的景象，说：“应该不会。”
看来，连萧容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才想着芜菁会被猜忌，天帝就质疑起他。
“芜菁，那三个废物是你引荐的，说！你是不是和他们暗中联系？”
此情此景下，在场的众仙官都吊着一口气。
当事人芜菁更是战战兢兢，额头上直冒冷汗。
天帝喘了一口粗气，勉强压住愤怒：“说话！”
他压低了嗓音，带着无上威严，催促芜菁答话。
也是这大殿内唯一一点声响。
要是再不回答，可能就真的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芜菁抿了抿嘴唇，掷地有声：“陛下，芜菁是忠心向着天界的，不曾和冥司和魔界的人有过来往！至于这次献计失败，实属臣失职，没有想到萧容予和乔念婵会如此狡猾，提前看破了我们的计划。”
他藏在仙官后，恰好可以躲过不少人的审视。
如果他能凭借舌灿莲花化解这次危机，让他诋毁这么一次我倒也情愿。
大不了事后算账。
然而事情和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芜菁身前的一位仙官打量芜菁，扭头就对天帝请命：“陛下，臣有话要说。”
天帝侧头看他，微微颔首：“玉州，你说。”
“依臣之见，芜菁定是心虚了，臣请命处死芜菁，以正天界风气！”
“是啊，是啊！”
“臣附议！”
“臣附议！”
有那玉州带头，其他人也不怕说错话，纷纷附和。
毕竟，若是芜菁一死，那担任的史官一职定要有人顶上。
那可是近身天帝的好机会！
虽说职位不高，但不少人都趋之若鹜。
只能说，我还是高看了他们这些同僚之间的情谊。
这些人，哪怕是升了仙，也还是这般贪婪薄情。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感慨：“天帝身边怕是也没几个真心相付的人。”
“因为他自己也不曾交出真心。”
萧容予答得很快，一语点醒了我。
我陷入了沉默。
但不愿再继续议论天界的破事，干脆继续看这出好戏。
芜菁看他们一个个都想自己死，淡绿色的瞳孔闪过一抹危险的杀意。
几缕墨绿色的头发被灵气拂起，凌乱地散在额前。
蓦地。
他大步站了出来，指了指身后两位仙官，向天帝解释。
“陛下，实不相瞒，经属下调查，他们两个不仅替天界搜集情报，和魔界也有来往。两边都做好人，妥妥的墙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