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丧葬店。
我敲了敲门。
门内并没有回应。
师父应该也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吧？
这个念头一出，我不由愣住。
以前我和师父多么亲近，来了就直奔宋清净的房间，喊他做饭给我吃。
现在却变得这样生疏……
不过，我对萧容予的感情，也自然而然地为我们划上了难以逾越的界限。
终究是回不去了。
人总是要有取舍。
我手掌抵在木门上，轻叹一声。
调整好情绪后，我才推开门。
室内和几小时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酒味没有消散，反而更浓重了。
室外的阳光落进里面，照亮了昏暗的一角。
浮尘在半空中舞动着凄凉。
宋清净靠在那张躺椅上，嘴边还留着晶莹的酒液。
“师父……”
我唤了他一声。
突然就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刚才就不该那么快离开，他在我走之后肯定又喝了不少。
听见我的声音，宋清净又转过头来。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声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
“婵婵……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是，和萧容予走了吗？”
“你来找我……他不会生气吗？”
我嗓口像堵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割得我喉咙都疼。
我上前，将他手里的酒瓶扔到一边，又用法力让他清醒过来。
“宋清净！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样！”
在我记忆中，他从来都是坚强独立，无所畏惧的。
这样的性格，导致他在知道萧容予的身份后。
明明实力悬殊，还要和他争夺我。
可如今，他身上哪还有半分以前的样子？
宋清净平静地看着我。
半晌说了一句。
“婵婵，你该让我继续醉下去的。”
他偏过头，修长的身子藏在躺椅的阴影里，好像要被吞噬。
这让我想到在那道黑色旋风前。
他为了救我，被旋风吞噬的渣也不剩……
我心里一悲，按住他的肩膀。
“师父，告诉我为什么！”
宋清净浑身一抖，像是被我掌心的温度灼伤。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抬手遮住眼睛，苦笑着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嗯。”
“你还记得啊……那时候我保护着你，后来我看着你长大，也依旧保护着你，可萧容予突然出现了……”
听到这，我收回了手：“然后呢？”
“然后……我知道你身份不凡，我非但帮不上你，还只会给你添麻烦。”
“你怀了鬼胎，你那么害怕，可我却帮不了你。”
“如果，如果我再强一点，我能帮你解决掉他，是不是……”
他哽咽了。
“婵婵……我最近一直在想，我真的太渺小了，我这样一个人，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宋清净越说，声音越是沧桑。
我心里难受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至少师父只是思考了下人生，而不是遇到了什么威胁到他的事……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中浮现出苍穹的黑影。
我将它抹掉，半蹲下来，握住宋清净的手。
“师父，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都是这天地中的一员，存在即是意义。”
我难得说句富含哲理的话。
宋清净却像一根枯枝，没有丝毫反应。
半晌后他看向我，眼神带着几分疯狂。
刚才没说完的话，他再次提起来。
“如果我更厉害，是不是就不是他了？”
我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像个……要走火入魔的反派。
我握紧了他的手，厉声道：“师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就是你，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除了男女之情，你还能做别的事不是吗？你不要忘了初心！”
宋清净眼神震荡，顿时恢复了清明。
他粗喘几口气，挥开我的手：“我知道了！”
他猛的站起身，差点没站稳。
我下意识想要扶他，又收回了手。
他……应该不想我触碰他吧？
等站稳，宋清净踹开脚边的酒瓶，走到窗边打开了紧闭的窗户。
阳光顿时照亮了室内。
他的背影逆着光，高大挺拔。
好像又恢复成那个我记忆中的人。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回头看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走吧。”
他的声音无喜无悲，好像是看开了什么。
我张口，欲言又止。
最终叮嘱一句：“师父，照顾好身体，有事找我。”
说完，我大步离开。
迈出丧葬店后，我忍不住回头。
正好对上了窗边宋清净的目光。
他那双眸子里满是隐忍的哀伤，我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
不愿再看。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的疑问是解开了。
可宋清净的目光却让我心情不大好。
如果师父和我能像以前那样相处自在就好了……
可惜一旦情动，一切都不复从前。
我做不了什么，只能顺其自然。
……
宋清净在窗前静立了许久，直到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收回视线，看向门内的一片狼藉。
“还真是不像话啊……”
他摇摇头，神色有几分晦暗。
之前，他竟然因为那个人的话，产生了动摇。
婵婵说的对，他不能忘了初心。
他学这些本事，本就是想帮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即便渺小，即便连个普通人都不是……
那又如何？
想到这，心里那抹酸涩也褪去不少。
他脱掉沾满了酒气的衣服。
正要进后院冲澡，屋内突然浮起黑雾。
这些黑雾将阳光遮蔽，黑暗中，桀桀的笑声响起。
“好久不见啊，宋清净。”
宋清净瞳孔一缩，手下意识地抄起身侧台上的桃木剑。
可他在黑暗中难以视物，敌人又藏匿在黑雾之中。
他只能举起剑，对着虚空。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而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准备好和我合作了。”
黑雾中传来的声音沉而缓，带着浓浓的诱惑。
宋清净脑海中闪过乔念婵的身影。
他咬牙道：“我不会答应你！”
黑雾沉默了下，好像没料到会被拒绝。
他的声音染上愤怒：“你以为你真的有机会选择？”
恐怖的威压袭来。
宋清净抓紧了桃木剑，倔强地瞪着看不见的敌人。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答应你！”
黑雾又大笑起来。
笑声停歇时，宋清净已经被黑雾按在地上。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能换一种方式，让你乖乖听我的话了！”
说这话时，黑雾已经顺着宋清净的口鼻向内钻。
像是一条条黑虫，将要把他蚕食。
宋清净不断挣扎，却挣脱不了黑雾的桎梏。
黑雾的笑声越来越猖狂。
可很快，他沉默下来。
“怎么会……本尊怎么会控制不了一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