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那人听见这声后,赶紧拔腿就跑。
就像是一只兔子,拼了十二分力气,可还是没跑过蒋承奕。
“你小子不是挺能跑,怎么不继续跑了?”蒋承奕灭了半天的火,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几乎没过脑子就往这个人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人瑟缩着脖子,看上去个子有个一米七八,但说话声稚嫩的很,“叔叔,我不是故意放火的……”
“叔你妹,你怎么不叫我爸爸!”蒋承奕没好气道。
他揪着还在不断挣扎的“纵火者”往林局跟前走,憋着火气道:“林叔,这个人就是我和陈锋看见的那人。”
“刚才他自己也说了,是他放的火。”
“不,不是这样的……”被揪着衣领的人还在挣扎,声音听起来像是还没变声一样,可看模样又是成年人的身板,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他扭动着身躯,窦淮叶不合时宜地想象着他变成了一条肥胖的毛毛虫,而蒋承奕就像是一只拥有尖利爪子的老母鸡,抓着毛毛虫不肯松开。
“窦淮叶,你站远些,看个热闹还凑这么近。”老母鸡,哦不,是蒋承奕,见她离得太近,怕她被这个危险的“纵火者”伤到了,赶紧驱赶她。
“纵火者”仿佛捏着嗓音喊她,“姐姐,你帮帮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来给妈妈烧纸……”
话罢,他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很快淌了一脸。
惹得蒋承奕一脸嫌弃,嘴角都撇到了外太空去了。
“凭什么叫她姐姐,叫我却是叔叔……”
这人哭泣声停了一下,睁着眼无辜道:“因为你看上去比较老啊。”
因、为、你、看、上、去、比、较、老。
蒋承奕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复述了一遍。
“你完了,我今儿必须要把你送进去蹲局子,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哎,先别急。”窦淮叶听见他说是去烧纸的,莫名地就想起了之前陪同叶问青上山去给叶问青的奶奶烧纸,这山上的确是有不少的墓地,万一别人是不小心烧着了,那也不是故意的。
林局走过来,耐心道:“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既然林局都发话了,蒋承奕不好不给他面子,更何况这种事情本就该民警来解决,他又没有任何的执法权。
撒开手以后,“纵火者”立即往窦淮叶的方向冲去。
他动如脱兔,有远超过体型的速度。
蒋承奕和叶问青同时一惊,没犹豫就冲上前,准备摁住这个“纵火者”。
他抱着窦淮叶的胳膊,怯生生地看着扑上来的蒋承奕和叶问青,“叔叔,你要干嘛?”
谁知道这小子没打算伤人……
“没什么,头皮痒。”蒋承奕尴尬地把伸出的手转向了后脑勺,狠搓了几下头发。
叶问青不动声色地把手横亘在“纵火者”前,将他和窦淮叶分开。
“小朋友,你把为什么要上山,又在山上发生了什么,整件事的原委说明白就好。”叶问青浅笑着说道。
此言一出,莫说是蒋承奕了,就连窦淮叶也明显有些吃惊,这个一米七八以上的男子竟然被他称为小朋友?
林局在旁边打量了他很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叔叔,我叫胡图图……”
这人话头刚一打开,就被蒋承奕给接了胡,“你家是不是住在翻斗乐园,你妈妈是不是叫张美丽,爸爸叫胡英俊?”
“拜托,这么多人因为你乱点火忙活了老半天,就不能说句老实话吗?!”
“小蒋。”林局安抚有些情绪失控的蒋承奕,知道他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才会如此着急,“你刚才灭火辛苦了,先去歇一会儿吧,我来问就好。”
林局笑着问这人,“你叫胡图图,身份证带了吗?”
“我没有身份证,但是我记得户口本上的号码,以前在学校填资料的时候背过。”胡图图很快就把身份证好背了出来,好在这次还真没撒谎。
林局把胡图图的身份证号重复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个人才13岁。
“你13岁?”
胡图图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警察叔叔你不相信吗?”
任由谁看见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站在你面前,说自己才13岁未成年,都会有几分钟的恍惚吧。
林局压下心底的怀疑,在带来的设备上搜索胡图图的信息,没一会儿就查出来了,还真是个未成年人。
“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上山烧纸?”林局满脑子疑惑,虽然这个胡图图个子高大,但看他说话做事的样子,明显心智并不成熟。
胡图图声音低了些,“我爸爸要娶阿姨了,我不答应,他就打我,我想来看看妈妈,给她烧些纸。”
“你个背时(倒霉)的!”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老年妇女,她一上来就给了胡图图一巴掌,骂道:“哪个喊你上山的,这么大片山,到处都是坟,你不怕吗?!”
胡图图挨了一巴掌,痛哭流涕,满地打滚道:“我才不怕,妈妈就住在那儿,我就是要去看她!”
原来是胡图图的妈妈因病去世后,没几个月他爸爸就相亲认识了一个阿姨,二人情意正浓准备再婚,结果胡图图不答应,他和胡爸爸起了争执离家出走,走了十几公里回乡里看望母亲。
他母亲是水桐乡人,早些年嫁出去了,死后落叶归根。
老年妇女左右看,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又问道:“你养的小狗呢?”
“舍了(丢了),找不到了。”
胡图图离家出走不打算再回去了,他临走前还带上了自己养的小狗,结果没想到天气太热,小狗一路上没喝水,实在是没忍住从他怀里跳出去跑远了。
胡图图一路追赶,追上山后就迷路了,还在山上住了几天。
等他说完后,众人都沉默了。
没有想到事情的原委竟然是这样残忍。
爸爸要娶新人了,受了委屈的他第一时间是去找已逝的妈妈诉苦。
窦淮叶心生不忍,眼神都多了几分怜爱,“那你在山上吃什么?”
“我自己烤的松子吃。”胡图图说道,他在山上捡到了许多新鲜的松果,直接把松果放在火上炙烤,没一会儿后就可以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这个时候松子就全都崩了出来。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知道烤松子吃。”窦淮叶也不知是该露出什么表情,幸好是在农村长大的小孩,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不然还真没法在山上待这么长时间。
林局伸出手在胡图图的背上轻拍了几下,说道:“你看望妈妈是好样的,但你这个行为还是有些不妥当,山上用火必须要小心谨慎才行,否则就会像今天一样烧了很多树木,还麻烦了消防员叔叔过来灭火。”
“幸亏我们及时灭了火。万一遇上了刮风,可能这片林子都会烧光,到时候全都葬身火海。”
林局的话让胡图图羞愧地垂下头,抱歉道:“对不起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饿了,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因为胡图图是未成年人,又因为他是初犯,加上失火造成的损失并不算严重,所以林局还是决定了对他只是口头教育,并未做其他处理。
胡图图在他外婆的陪同下,跟大家伙赔礼道歉。
到了蒋承奕跟前,他道:“叔叔,对不起,我不该放火,请你原谅我。”
“叫哥哥就好了,叫什么叔叔呀。”蒋承奕听了胡图图的故事后,大为感动,却还是嘴硬,他从自己的兜里掏了一张红票子,塞在了胡图图的手里,“这几天在山上吃松子都吃上火了吧?拿回去买点儿水果吃,别噎着了。”
“谢谢哥哥!”
胡图图真诚道,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其他人的关爱。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的疼爱之外,还有许多人也在爱着他。
“哎,这是谁家养的狗,爬进我们造纸坊的水池,喝了一肚子的水了,我要不及时拦着,指不定就胀死了!”徐莉匆匆忙忙抱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跑了出来。
胡图图没想到小狗跑下山偷水喝了,赶紧上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