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趁着夜色悄悄将碧梧从后门送了出去，薛清沐见四下无人，指尖死死攥着衣袖，声音压得极低问苏棠："萧珩眼下可在城里？"
苏棠被她苍白的脸色惊到，忙道："应当是在的，今日还听徐娘子说在醉仙楼见过他。"她话音未落，薛清沐已经推着她往门外走。
"快！快去请他来！"薛清沐声音发颤，"那张公子被碧梧打晕了，等他醒了......"她突然咬住下唇，唇上未愈的伤口又渗出血珠，"芳沁斋经不起折腾。"
苏棠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是想借萧家的势？可那张公子背后......"
"我知道这很卑鄙。"薛清沐突然抬头，眼里闪着水光，“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许看在萧家的面子上张公子能放我们一马.......或者萧珩还有别的办法。”
苏棠也知道事态紧急，出了芳沁斋便提着裙裾一路疾奔，绣鞋踏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的水花。她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脚下步子生风。
好容易瞧见那萧家别院的乌木门，她顾不得仪态，攥着门环就是一阵急叩。
过了片刻，"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开门的小厮见是苏棠，马上将人请了进去。
萧珩正在沐浴，听下人禀报芳沁斋苏姑娘来拜访，还以为是薛清沐来了，忙对着下人说道：“让苏姑娘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对了，还有将我珍藏的茉莉花茶给苏姑娘泡上。”
萧珩怕薛清沐等久了，也来不及收拾妥当，急忙出去，外袍半敞着，发梢还滴着水，见是苏棠，他眉梢一挑，说道："苏姑娘？怎么是你，这大晚上的......"
苏棠也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失落，"快随我去芳沁斋！"苏棠一把拽住他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十万火急的大事。"
萧珩眸光一凛，反手扣住她手腕："苏沐出事了？"
苏棠咬着唇点头，只拽着他往外走。萧珩也不再多问，随手抓起挂在廊下的靛青外袍，边走边系腰带。巷口停着的马车见他们出来，车夫急急甩了个响鞭。
马车里，萧珩第三次发问："究竟何事？"
苏棠绞着帕子，目光躲闪："等到了芳沁斋你自然知晓。"她瞥见萧珩指节捏得发白，又补了句，"沐姑娘眼下还安好。"
车轮碾过一处水洼，剧烈颠簸间，萧珩突然从座位下抽出一柄短剑别在腰间。苏棠看得心头一跳，正待开口，忽听外头车夫"吁"地勒停了马。
到了芳沁斋，苏棠识趣地放慢了脚步，还拉住了准备领路的徐娘子，“让他二人独处吧。”
萧珩踏入芳沁斋后院时，余光瞥见角落里蹲着个姑娘，正低头从井边取水。那姑娘脸肿得老高，青紫交加，发丝凌乱地黏在颊边，看上去狼狈不堪。
"新来的丫头？"萧珩随口问道，脚步未停，"苏沐在哪？不是说有急事——"
话音戛然而止。
那姑娘闻声抬头，露出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可就是这双眼睛，让萧珩如遭雷击——那眼底熟悉的温润光泽，分明是......
"沐姑娘？！"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半跪在她身前，手指悬在空中不敢触碰她伤痕累累的脸，"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了？苏棠管这幅样子叫‘眼下还安好’！"
薛清沐想笑，却扯痛了嘴角。她放下水桶，用帕子沾了冰凉的井水敷在脸上，火辣的感觉才稍微褪去了些。
薛清沐指了指萧珩散乱的头发和胡乱系上的衣袍，“萧公子，你这身打扮......”
萧珩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苏棠说你出了事，我着急过来才这样的，别管这些了，快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张公子......"薛清沐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找人将我骗去一间房子破败无人烟的房子意图不轨，幸好长乐坊的碧梧及时赶到......"
薛清沐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虽然已经省略了很多张公子对她的暴行，但萧珩听完后仍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猛地起身，"我现在就去——"
"别去。"薛清沐急急拽住他衣摆，因动作太大疼得抽气，"张家权势太大，背后又是太子......你......"她喘了口气，肿胀的嘴角渗出一点血丝，"你别冲动。"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萧珩头上。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却慢慢蹲回她面前，从怀中掏出雪白的帕子，极轻地蘸去她唇边血迹："疼不疼？"
简单的三个字，让薛清沐突然红了眼眶，她摇摇头。
"萧珩......"她声音低哑，“张公子不会放过芳沁斋的......”
萧珩站在她身侧，眸色沉沉，他自然明白薛清沐的担忧。
"若是我父亲出面，或许还能压一压。"萧珩低声道，"可单凭我......"他摇了摇头，"张公子不会买账。"
薛清沐闭了闭眼，胸口起伏。她当然知道萧珩虽是萧家少主，但在官场上，商贾之家的身份终究低了一等。若张公子执意要拿芳沁斋出气，萧珩能做的，其实有限。明明受伤害的是自己，现在却连想找个庇护都如此艰难。
"那......"她嗓音微哽，"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萧珩沉默片刻，忽然抬眸，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办法倒是有，只是......"
薛清沐倏地抬眼看他。
萧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到底张家仗的不过是太子的势，如果能找到一个能够跟太子抗衡的人愿意帮我们，那我们就有很大赢面了，据我所知，这两天刚好有这么一个人在附近......”
听完萧珩的话，薛清沐隐约猜出了他在说谁，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薛清沐心中思绪万千但没有说话，萧珩凝视着薛清沐苍白的侧脸继续说道："三皇子奉旨巡查漕运，眼下就在临川三十里外的驿站。若我传讯过去，最迟明日午时前，他必到。"
萧珩说完看向薛清沐，似乎是在等着她做出决定。
薛清沐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的伤疤。
"传讯吧。"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萧珩瞳孔微缩。他看见她抬起脸，眼中露出决绝的光。
"你想清楚了？"萧珩捏紧拳头，青筋在手背蜿蜒，"他若认出你......"
"那便赌一把。况且现在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