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做出了选择,顷刻间局势就明朗了,楚嫔脸上带着真切的忿忿不平,“是啊,无论如何您也得顾忌着珍嫔腹中的皇嗣呀!”
楚嫔与窦昭昭素有过节,可她也只想过窦昭昭遭殃倒霉,没想过要害人性命,还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
当即,附和声无数,七嘴八舌地说着。
即便没有一个人给出肯定的答案,但答案已经清楚明白地展现在在场所有人面前。
方才还帮皇太后说话的宗亲们此时一个个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言不发。
张丞相拱手上前,“此事太后娘娘所为确实肆意了些,当下最要紧的,还是珍嫔娘娘和皇嗣安危。”
这句话算是中肯,也得到了陆时至的点头,陆时至给了于力行一个眼神,“你亲自去秋阑殿守着,慈安宫的人,除了帛华留着审讯,其余人……”
“杀。”陆时至的声音低沉,无波无澜。
杀的是闹事的宫女,可在场数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尤其是站在祭坛最中心的善德,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
宗雯华和皇太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忧心忡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陆时至顾忌着宫廷秘辛、家丑不可外扬,暂且搁置,但肯定还是要查的,许多该处理的人、该遮掩的事都得收干净。
同样惶惶不安的还有善德,他连呼吸都收紧了,生怕吸引人的注目,恨不得遁地而逃。
只可惜他注定是不能如愿的,下一秒,陆时至的眼睛就望了过来。
皇帝什么都没说,但善德却感觉好似被一条暴戾的毒蛇盯上了,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两腿发软,身形微晃。
身上挂着的佛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角色呢!
“大师。”
陆时至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有些缥缈轻呼,却压的善德扑通一声跪下,“贫僧在!”
“大师算无遗漏,可曾算到了今日之事?”陆时至阴冷的声线切割着听者的心脏,让人胆寒。
“贫僧…贫僧……”善德呢喃片刻,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脱口而出道:“天机不可泄露!”
“对,天机不可泄露,纵然贫僧能掐会算,也无法事事求全。”善德此时再无心摆什么高人模样,俯首拜下。
就在他心惊胆战之时,一道清越的男声从朝臣中传来,“善德大师纵然佛法深厚,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偶有疏漏倒也情有可原。”
善德感激地看过去,认出说话的是天子近臣纪蕴,忙不迭附和道:“是啊,请陛下宽恕!”
“此时的吉凶算不了……”不等善德把气喘匀了,纪蕴又故作好奇地追问道:“那方才大师开坛祭天做法所算的,总该是没错的吧?”
善德被问的一噎,当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说的话咽回去,脑子转的飞快。
可不等他找到推脱周全的话,张公公先开口了,“奴才离的远,都听的真切着,善德大师可是说了‘千真万确’四个字,还发了毒誓,愿以性命担保。”
秋末初冬的时节,冷风嗖嗖的祭坛中心,善德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淌,他若胆敢再推脱,小命难保。
“方才所算,自然是真的。”善德的回答极为艰涩,好似呼吸都很困难。
他只能尽量拖延,将希望寄托在宗雯华身上,只要孩子生下来,不论是死是活,只要是公主,都可以替他证明。
“什么得道高僧?不过是欺世盗名!”乔美人猛然回头,瞪视着善德,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窦昭昭能做的都做了,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冒险,她们一定要想办法摁死了皇太后和皇后的罪责。
乔美人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抬头道:“陛下,善德此前口口声声说的是,小殿下与太后娘娘有缘,命数相合。”
“现在太后娘娘派去的人,惊了珍嫔的胎,母子二人性命垂危,这就是大师所说的命数相合?”乔美人说着,恶狠狠盯着善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那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是呀。”焦宝林紧跟着附和,“此人谎话连篇,不过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根本不可信。”
“贫僧冤枉啊!”酸涩的汗珠渗进眼眶,善德眼睛刺痛的睁不开,双眼遍布红血丝,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贫僧曾算得珍嫔腹中怀的是公主,只要孩子生下来,就能知道贫僧所言是真是假!”
善德重重磕头拜下,“陛下明鉴!”
“孩子只有男女两种性别,难道还不好猜吗?”乔美人脑筋转的飞快,“而且坊间有经验的产婆,都可根据肚子大小、形状辨别胎儿男女,善德大师以此证神通,未免太可笑了!”
善德被驳的面色惨白,哑口无言,只能苍白解释道:“女施主此言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善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皇太后,默默祈求皇太后能施以援手。
皇太后脸色难看,眉头就没松过,哪里有空理会他。
倒是宗雯华注意到善德的目光,眸光一闪,她们要处理的人里,首当其冲就是眼前这个善德大师。
帛华的事尚且还有辩驳的余地,善德若是把皇太后咬出来了,依皇太后的脑子,保不齐要说出什么话来呢。
几人的小机锋没有逃过焦宝林的眼睛,她眼珠转了转,很快组织好了语言,温声道:“陛下,乔姐姐所言十分在理,善德大师这也算不出,那也算不得,偏偏对妇人生产之事如此笃定,实在可疑。”
宗雯华好不容易恢复冷静下来的心脏猛地一跳,锋利的视线射过去的瞬间又迅速收回了。
宗雯华知道此时出头就是不打自招,只能压下自己想要辩驳的心,极力维持淡然。
仪态端方的张贵妃也不由得侧头看过去,眼中带了三分欣赏,这么一个聪明人,从前她竟然没有看出来,窦昭昭还真有几分运道在身上。
“依臣妾拙见,此人兴风作浪,背后必有高人指使。”焦宝林俯身磕头拜下,久久没有起身,“请陛下明察!”
向雨石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看向宗雯华,与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和妹妹惨死的情状飞快在眼前闪过,浓烈的仇恨从心底迸发。
向雨石毫不迟疑地跟着重重拜下,“请陛下为珍嫔娘娘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