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焦宝林这样娘亲疼爱着女儿,女儿记挂着娘亲,如此母女情深,是窦昭昭从前最渴望、最盼念着的。
“今时今日的心慈手软,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忌惮。”或许是出于这份羡慕,窦昭昭直言道:“把所爱之人的安危,寄托于别人的心慈手软,是不明智的。”
焦宝林笑容微滞,不解地看向窦昭昭,“娘娘的意思是?”
“诚如你忌惮焦夫人,她又何尝不忌惮你呢?”窦昭昭眉梢轻挑,“投鼠忌器,焦夫人放在宫里的这位,难道不是更加娇贵易碎么?”
焦宝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盯着窦昭昭,“多谢珍嫔娘娘提点。”
……
出了秋阑殿,焦宝林的脚步都轻快了些,宫女翠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捂嘴笑了,“从前珍嫔就帮过主子,现在看,珍嫔娘娘果然是主子的福星呢。”
焦宝林微微点了点头,“珍嫔娘娘为我考虑良多,我也不能让她失望。”
焦宝林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二人走了近两刻钟,还没进蕙兰殿的大门,就先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是巴结完谁回来了呀?这么得意。”
焦宝林脸上的笑容一收,转头看去,焦采女不知守在院中多久,石桌上摆着茶水点心,一副主人家的架势,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翠儿先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随后想到了什么,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焦采女,您该向焦宝林行礼问安……”
“啪!”不等翠儿把话说完,焦采女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翠儿被打的身子一歪,得亏焦宝林拉了一把,才没有摔倒,再抬头,右脸上赫然挂着一片红。
“你算是什么东西,让我给你行礼问安?你也配?”面对二人又惊又气的模样,焦采女畅快一笑,咄咄逼人道:“你这个宝林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中有数,少在这儿给我摆主子谱!”
“不过是个贱婢生的,我告诉你,你胆敢惹我不高兴,我有的是法子叫你服服帖帖。”焦采女压根懒得看眼眶通红的翠儿,直勾勾盯着焦宝林,眼中满满都是嫉恨和嘲弄。
听着她话语里满满的威胁,若是往日,焦宝林就该服软了,可今日她也阴下脸来,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吗?”
焦采女微微一愣,惊异于焦宝林的异常,“你是失心疯了……”
“焦采女可真威风啊。”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焦采女猛地回头,正对上面无表情的彩兰,她看着觉得眼熟,一时没能认出来。
彩兰上前一步,屈膝向焦宝林见礼,体贴地表明身份,“奴婢是秋阑殿珍嫔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奉娘娘旨意,给您送今秋新进的信阳毛尖。”
焦采女听见珍嫔两个字,脸色顿时就白了,眼神飘忽地看过来,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张不了口。
“没想到,却是开了眼了。”彩兰示意小宫女将茶罐子递给翠儿,转头面向焦采女,“那日在坤宁宫,焦采女以下犯上,陛下命您反省思过,今日再看,许是罚的轻了,焦采女并不能引以为戒。”
彩兰的声音平和,可就是这份从容,让焦采女的神情愈发紧张,呼吸也紧跟着急促起来,硬着头皮辩解道:“不是的!我只是一时昏了头,失口错言……”
“知错不改,罪加一等。”彩兰冷声打断。
“我知错的……”焦采女嘴唇颤抖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羞辱。
彩兰看着她挺的笔直的背脊,幽幽道:“既然知错,就请焦采女叩头请罪,以表诚心吧。”
焦采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
“若不是诚心,那奴婢只好回禀了娘娘,届时要如何,奴婢就不知道了。”彩兰的眼睛不避不让,冷漠且具有威慑力。
焦采女沉默许久,才咬着嘴唇转向焦宝林,胸膛起伏剧烈,膝盖跪在石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脑袋深深埋下,声音微弱,“嫔妾一时失言犯上,还请宝林恕罪。”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焦采女,焦宝林愣了好一会儿,眼瞳微微颤抖,才哑着声音道:“起来吧,希望……焦采女真能知错就改。”
“东西送到了,奴婢就先告退了。”彩兰礼数周到离开。
不大的院落里,只余二人沉默对峙,也许是跪的久了,焦采女的膝盖疼的厉害,竟然一下没有站起来,宫女慌忙上前搀扶,被她狠狠甩开手。
最后是焦采女自己伸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望着焦宝林,眼神凶戾地好似要吃人,伸手重重指了指焦宝林,拂袖便走。
焦采女什么都没说,但焦宝林听懂了她的威胁,当即冷下脸来,“站住。”
话音落下,焦采女霎时就顿住脚了,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宫女听着声,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
“我允准你走了吗?”焦宝林缓步拦在了焦采女身前,微微抬了抬下巴,同样冷酷地对视回去,“焦采女,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皇宫,不是焦府后宅。”
“是讲宫规森严、尊卑分明的地方,不是以嫡庶论尊卑的地方,更不是你可以肆意胡来的地方。”焦宝林看穿了焦采女眼睛深处的虚弱,“蕙兰殿没有主位娘娘,我是七品宝林,可代行主位之责,你只是个末等采女,你最好搞清楚,谁尊谁卑、谁上谁下。”
“你……”焦采女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眼睫颤抖着,窝了一肚子火,愣是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从前是你威胁我,今日我也将这些话原样奉还。”焦宝林冷冷勾了勾嘴角,“若是姨娘在府上一切都好,你我二人倒也相安无事,若是叫我晓得姨娘在府中受了委屈……”
焦宝林逼近焦采女的面门,眼神锋利,声音轻缓,“姐姐可别怪我,不顾姐妹情分。”
伴随着焦宝林温声细语的话钻进耳廓,焦采女只觉得背脊发凉,后脚跟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