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动静在后宫之中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即便陛下没有表态,但众人心知肚明,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名声、不顾朝臣的心意。
而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丽嫔也一改行事风格,再没有缺席过晨昏定省,宗雯华可是过了好一阵的舒心日子。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宗雯华望着不远处空落落的红漆木椅,微微蹙眉,但并未多言,
就当是丽嫔好的伤疤忘了疼,只需再敲打一二即可。
再加上今天是腊月初一,阖宫得向皇太后请安的大日子,不便耽搁。
宗雯华挂着温和宽厚的笑脸,像模像样的关心众人,“进了腊月里,风雪逼人、滴水成冰,各宫姐妹们尤其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注意保暖。”
众人齐刷刷应声,“多谢皇后娘娘挂怀。”
宗雯华满意的点点头,施施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这会儿母后也该起身了,随本宫一同去吧。”
自重阳节的事情之后,宗雯华和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亲近许多,即便皇太后如今只是个空架子,宗雯华反倒对皇太后更恭敬了几分。
与此同时,冷清肃穆的慈安宫里,隔断寝宫的纱帐被徐徐拉起,打扮齐整的皇太后从纱帐内走出,冷着脸扫过含笑恭候在一旁的丽嫔。
“你不跟着皇后,来哀家宫里做什么?”即便落魄至此,皇太后依旧瞧不上丽嫔,尤其是陆时至封了她这个封号,更叫皇太后心里膈应的慌。
丽嫔却对此浑不在意,反而笑盈盈的上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回皇太后娘娘话,皇后娘娘虽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但臣妾心里清楚,臣妾能有今日,全靠太后娘娘悉心指点调教,不敢忘本。”
皇太后闻言只微微侧目,自顾自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态,还想着前日刁氏传回来的话,在冷宫呆了两年,还是那般娇蛮任性、半点不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见皇太后不搭理自己,丽嫔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反而笑容灿烂的从夏禾手中接过杯盏,姿态恭敬地奉至皇太后面前,“太后娘娘请。”
熟悉的香味唤回了皇太后的思绪,她掀开杯盏来一看,神情微变,“这是霜降茶?”
丽嫔微笑点头,“听闻太后娘娘喜爱此茶,臣妾特来奉上。”
皇太后并没有喝,而是眼神犀利的看向丽嫔,“内宫局不是说今年霜冻的快,没有霜降茶吗?”
“回太后娘娘话,内宫局所言非虚,此茶今年进贡极少,陛下尽数赏了臣妾。”丽嫔不紧不慢回禀道。
皇太后的脸色冷了下来,“你是来跟哀家炫耀的吗?”
见皇太后听不出自己言语中的深意,一平索性直言相告,“太后娘娘误会了,臣妾是来向太后娘娘投诚的。”
皇太后脸上的怒意顿时变成了嘲弄,冷哼一声,眼神轻蔑,“你?”
……
宗雯华领着一众嫔妃抵达慈安宫,喝茶都喝了半盏了,却迟迟不见皇太后的身影。
这样的情况让她不自觉的想到了从前,心中有些不安乐,但在视线扫到慈安宫面生的宫人时,宗雯华又悄悄放下心来,皇太后已经无力再给她脸色看。
宗雯华正在出神之际,屏风后传来响动,伴随着太监的唱道声,众人齐刷刷起身行礼,“臣妾恭请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起来吧。”皇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悦,似乎心情很不错,“倒是哀家不好,叫你们好等。”
宗雯华连忙道:“母后言重了,母后睡得好,臣妾们高兴还来不及……”
曾文华一边说着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皇太后身旁的丽嫔,笑更是僵在了脸上。
丽嫔此时才对着皇后俯身,十分敷衍的行了一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请贵妃娘娘安。”
丽嫔话语才毕不等宗雯华开口皇太后先笑盈盈的招手,“快坐下,家人之间何须如此拘礼。”
宗雯华的眉头更是一紧,心里思忖着皇太后嘴里的这句“家人”。
“本宫还说呢今儿怎么不见丽嫔,原来是赶着来伺候母后了,还真是有孝心。”宗雯华脸上的笑容十分虚假,言语中更是带着试探,“倒是儿媳惫懒,还请母后恕罪。”
“皇后宫务缠身,哪里顾得上这么多。”皇太后风轻云淡道。
“母后说笑了,我朝以仁孝治天下,没有什么比孝敬母后更要紧的。”宗雯华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不知……丽嫔伺候的可合母后的意?”
话音落下,丽嫔抬头遥遥和皇太后对视上,二人相视一笑。
宗雯华敏锐地察觉到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皇太后十分满意的点头笑了,“哀家看来,比之亲生女儿也不为过了。”
这话可以说是盛赞了,以至于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的侧目,不由得思考起皇太后话里的深意。
宗雯华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儿媳原以为丽嫔性情冷僻,惹得宫里宫外闲话颇多,不想到与母后这样投缘……”
宗雯华原意是想提醒皇太后见好就收,可没想到皇太后似乎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反而抬手止住了宗雯华的话,“流言不过是流言,不可尽信。”
宗雯华微微一愣,只当皇太后是想逞能,显摆威风,配合地点头,“母后说的是。”
可接下来皇太后的话却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朝堂上的事哀家也有所耳闻,说来说去,不过是言官们的酸话罢了,当不得真。”
宗雯华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凝,嘴角紧绷道:“母后宅心仁厚,可言官们也是为了国家仗义执言,职责所在……”
皇太后丝毫不给宗雯华这个面子,不客气地反驳道:“这些士大夫们,自个妻妾成群、行为不端,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