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这个词从窦昭昭的嘴里说出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仿佛是件光彩极了的好事。
望着窦昭昭隐含得意的笑脸,就连读书不多的念一都不由得面露难色,“主子,这不是什么好词……”
窦昭昭满不在意,“不管好不好听,管用就行。”
相比于念一的瞻前顾后,彩兰和向雨石互看一眼,眼睛都亮了三分,这倒是个好主意。
“奴婢明儿一早去请各局管事。”彩兰揽过活。
向雨石也补充道:“奴才也提前跟徐总管通个气,有他起头,其他的管事自然而然也会跟着松口。”
窦昭昭弯眉一笑,“有你们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念一见他们三两句话都安排好了,不由得有些发懵,窦昭昭随手给她安排了差事,“届时,我们念一姑娘只管拿出秋阑殿大宫女的架势,好好责问、为难他们,给娘娘我出口恶气。”
念一眼前一亮,欢欢喜喜答应下来,“包在奴婢身上!”
几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冲淡了空气中的凝重和危机。
***
翌日一早,后宫五局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彩兰半句话都没有多说,只管笑吟吟地撂下一句,“我们珍妃娘娘奉旨协理宫务,有几句话要问诸位管事,不知几位公公得不得空?”
管事们笑容有些苦涩,窦昭昭都抬出“圣旨”来了,他们还能不得空吗?
一个个就算知道窦昭昭来者不善,依旧得乖乖点头,“珍妃娘娘有命,奴才岂敢不从。”
彩兰轻笑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拂袖而去。
当然,后续管事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只是等他们草草得出了章程,脚步匆匆赶到了秋阑殿时,等着他们的,是念一冷冰冰的小脸,“见过几位总管。”
“念一姑娘。”几位不敢托大,赔笑打招呼。
随着窦昭昭封妃,做了名正言顺的主位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就是有阶有品的。
“娘娘月子里精神不济,加之照顾公主殿下辛苦,这会儿犯起困了,小睡片刻,还请诸位稍坐片刻。”念一皮笑肉不笑,将几人引入了正殿。
管事们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心知窦昭昭这是刻意为难他们,个别耐不住的,脸上的笑已经隐隐有些挂不住了。
作为五局管事,虽然说起来是奴才,可他们个个都是手握权柄、有头有脸的人物,后宫嫔妃向来对他们客气尊重,还从未有这样给他们甩脸色瞧的。
念一只当看不到,自顾自吩咐上茶。
随着茶盏摆上桌,闻着沉厚悠远的茶香,几个老货都察觉到了什么,掀开茶盖一瞧,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异。
这是陈年普洱金瓜贡茶,每年进贡的就这么点,去处几位管事的最清楚,大多送去了乾清宫,剩下一些则分去了坤宁宫和慈安宫。
可这么珍贵的东西,珍妃娘娘却用来待客……
念一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暗骂一声拜高踩低,小脸更冷。
“陛下喜欢普洱,我们娘娘却喝不惯,嫌燥了些。”彩兰适时站出来唱红脸,“我们娘娘说了,放着也是可惜,诸位管事调度宫里宫外,劳苦功高,用来招待诸位正合适。”
正殿内,原本有些紧绷的氛围骤然一松,徐总管率先开口,“如此名茶,奴才也是沾了娘娘的光,娘娘既然乏了,就多歇一歇,奴才等一等也无妨。”
有人起头,其他人也顺势下坡附和,“娘娘身兼数责,实在辛苦。”
彩兰微笑颔首,转回内殿,窦昭昭侧坐在摇床前,摇动着拨浪鼓逗公主。
彩兰俯身看去,看着小公主滴溜溜转着眼珠子,追着声音跑,粉嘟嘟的小嘴咧着,露出嫩嫩的小乳牙,别提多可爱了。
才出生十余天的婴孩,没什么精神,只玩了一刻钟,眼睛越转越慢,最后迷迷瞪瞪地闭上了眼,呼吸缓沉。
窦昭昭放下东西,站起身,“替我梳妆。”
说是梳妆,其实也只是换了件郑重些的外袍,在发髻上斜插了一支点翠凤钗,略点了朱唇,仍是一派轻松自在模样。
正殿中,茶都喝了两盏了,管事们总算等到了窦昭昭,连忙起身行礼。
窦昭昭越过众人,坐上首座,这才悠悠叫起。
管事们的目光却都不自觉地落在了窦昭昭身前放着的那个木箱子,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这里头是什么,不由得更忐忑几分。
有人开口小心试探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好在窦昭昭神情和悦,“吩咐谈不上,只是有几句话要问。”
几人悄悄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娘娘请说。”
却不想下一刻,窦昭昭的声音就陡然凉了下来,扬声责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玩忽职守,藐视贵妃娘娘!”
各宫管事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这兜头罩下来的黑锅给敲懵了,愣愣看着窦昭昭,“娘娘何出此言啊?奴才实在是不明白!”
“不明白?”窦昭昭冷哼一声,示意彩兰打开木箱,“本宫看,你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伴随着沉闷的木材碰撞声,满满一箱或新或旧的账本暴露在众人眼前,总管们面面相觑,心里依稀明白了窦昭昭的意图,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
这珍妃娘娘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这哪里是他们藐视贵妃娘娘?这分明是贵妃娘娘为难您自个呀!
有年纪轻些、嘴快的,张口就要辩解道:“珍妃娘娘,您误会了,这不是奴才们的意思……”
话才说了一半,窦昭昭的目光冷幽幽地扫过来,似笑非笑问道:“哦?那是谁的意思?”
他身旁的总管连忙拉了年轻总管一把,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话即便大家心知肚明,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窦昭昭只当看不见二人的机锋,继续追问道:“不是你们疏忽职守,拿了未清的账糊弄贵妃娘娘,难道是贵妃娘娘刻意刁难本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