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突然不合时宜地开口：
“老公啊，我刚看见外面下雨了，江老师今天没带伞，你开车送她回去吧。”
江怡一脸腼腆，忙摆摆手拒绝。
殊不知这恰到好处的欲拒还迎，正是我要她表现的。
“不用了姐，程教授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他好好陪你吧，我自己打网约车就好啦，放心。”
她表现得落落大方，微笑着推门离去。
程志远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那抹蔚蓝色的身影却像一阵清风，快速抽离了他的世界。
我扭头问他，“老公，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没什么，小孙做好晚饭了吧，我们吃饭。”
我却掩面而笑：
“晚饭早就吃过了老公，你忘了，是又饿了吗？”
是在昔日情人身上的刺激已然逝去……希望找回新鲜感与激情，想吃新的了吧。
这句潜台词，他显然不会听懂。
他见过的女人，包括孙静美，无非都是出于对他地位和财富的迷恋，主动谄媚。
可我要让他产生单方面的悸动，自愿落入江怡“欲擒故纵”的陷阱。
那天晚上，程志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都不出来。
而孙静美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暗戳戳来试探我。
“太太，我有一件事很好奇，我想向您讨教，到底是怎么拿住男人心的？”
啧，这话问的，半是揶揄半是不安。
我心底嗤笑，对她“循循善诱”：
“男人么，喜新厌旧是天性，要想抓住他们的心，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还是合法夫妻，有些自由空间，还是要留给男人的。”
孙静美微微愣神。
“那……江老师这么年轻漂亮，太太你不担心吗？”
我波澜不惊地喝着闲茶。
“有什么好担心的，江老师的人品我信得过。”
看着她复杂的眼神，我故意跟她八卦起来：
“我跟你说实话，我们结婚这么些年……志远一直想要二胎，但我生小霆的时候大出血切除了子宫，没能完成这个事，我一直很遗憾。”
“江怡这么年轻健康，就算大学期间失足不小心生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交给男方养嘛。”
孙静美嘴角微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我轻飘飘地打趣：
“你看我，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对了，你快洗碗去吧，我去洗澡了，大家都各司其职。”
没错，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唯独没有你的位置。
她妄想以年龄优势压制我，却忘了一点。
出轨男固有一种劣根性。
既然当初会选择比我更年轻的你，而今，也会喜欢上更青春靓丽的别人。
我很期待看到聪明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
…
周末，江怡辅导完了数学，程志远和我也都休息。
我和老公决定带着大家一起去购物广场逛街。
在三楼路过一家名叫“春梦书店”的书店时，江怡兴趣盎然，停了下来。
“姐，程教授，你们先去逛逛吧，我想找一本书，待会去四楼找你们。”
“没问题，江老师别耽误了吃饭就好。”我欣然同意。
江怡走后，在我们身后一直提着东西的孙静美却阴沉了脸，不禁嘟哝：
“她来就可以随便闲逛……我就只能帮你们提着东西。”
结果，没等我说话，程志远率先责备她：
“江老师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提东西的道理？”
大约是语气中的亲疏太过明显，他又不着痕迹地找补了一句：
“我们是东家，礼貌是一体的，要好好招待客人才是。”
孙静美这才抿了抿唇闭嘴。
再继续逛街时，程志远的神情果然游离了起来。
他借故上厕所，很快溜号。
我前脚刚把儿子送进了儿童乐园，后脚就收到了江怡发来的短信。
“顾总监，你老公跟上来了。”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
转身，我担忧地对孙静美说：
“小孙啊，我老公和江老师呢？这么久都没过来跟我们汇合，打电话也不接，你去找找他们吧。”
“好的太太。”
孙静美或许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担忧，匆匆放下东西，就找了过去。
隐秘的书店角落，空调故障，汗水泌出。
江怡身上隐蔽摄像头为我实况直播了一切。
那边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看角度，他是把江怡抵在了墙面上壁咚。
“小江老师，我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实在是太巧合了，我们明明就是天生一对……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对你情难自已，对你由衷之言。”
摄像头卡在江怡的腰间，恰好对准一旁的书架后，照出了孙静美一张惊恐的小脸。
“我喜欢你，江怡。”
下一瞬，我老公紧紧抱住了江怡。
而引发这场情动的导火索，是一本掉落在地上的《艺伎回忆录》。
5
程志远是历史教授，曾经说过很喜欢这本书，“扎根在乱世土壤上写出了少女对长者动人的爱恋”。
我也由此种种推断出了他的爱情观。
他喜欢养成系。无论是书中的会长大叔与小百合，还是他驯化调教了十年的孙静美。
但……既然是调教，自然是从一张白纸开始最令人刺激。
程志远过去寻她的时候，江怡恰好是在看这本书。
由此让他误以为，江怡与他心意贯通，取向是“大叔控”。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绝望的哭腔，是孙静美。
她气哭了，当场咋舌。
“你、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这是公共场所，你们干什么呐！”
孙静美的尖叫很快划破了书店的静谧，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她这边，露出被打扰的厌恶。
我赶过来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被书店前台赶了出来。
程志远面色阴沉，正抓着孙静美的手腕，看她发疯。
而江怡只是文静乖巧地站在一边，仿佛都与她无关。
这么一对比，更是鲜明，即使孙静美比我年轻许多，可在二十多岁青春美貌的江怡面前，照样衬托出了两个年龄段的差距。
“怎么了你们？”
孙静美看到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愤愤然指控着：
“太太，我刚刚，亲眼看见程教授和这个女人抱在一起！他们肯定有奸情！”
我轻轻挑眉，哦？贼喊捉贼。
颇有意思。
江怡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姐，我和程教授之间，真的没什么。”
孙静美大约是盛怒，没想到江怡在她眼皮子底下夺她的位置，竟然失了分寸。
可听完她义愤填膺的描述。我却摇了摇头，平静地说：
“小孙保姆，我看我老公和江老师也挺讲分寸的嘛，而且这里是公共场合，他们都是老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拿书的时候你也太敏感了点吧。”
而程志远居然大言不惭地点点头。
“对啊，我就是拿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小江老师，结果落在她眼里，成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见我不信，孙静美急了。
“不，我刚才看得真真切切！你们明明……”
大约是突然恢复了理智，她看了一眼程志远威压的犀利目光，瞬间闭了嘴。
我厌弃地扫了她一眼，声声锥心：
“你文凭不高，智商不够吧，连情商也不够……还喜欢诬陷别人，江老师是我们的客人，你再这样捕风捉影讨人嫌，就不用干了！”
临走时，我和江怡无意中目光交接，俱默默隐了笑意。
不出我所料，当晚回去后，趁我去楼下陪小霆散步的空里，就和程志远哭诉。
“你老婆都能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我了，还有你跟那个江老师，我全看见了！你说喜欢她！”
程志远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沉着性子安慰她：
“小美，我错了，那只不过是一时见色起意，上头了，还以为她对我有意思。人家不是拒绝我了吗？我这年纪的人了，只有你肯要我。”
孙静美依旧不依不饶。
“一年，两年，我都可以等下去，可我跟了你十年了，都熬成老姑娘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太久。你都能为了我做避孕皮埋，我现在看清了，只有你才是最爱我的人。”
……
在程志远一番海誓山盟的安慰下，胸大无脑的孙静美很快安静了下来。
她不服气地低头一瞟，哼唧道：
“那，那你对我都没感觉了！无非就是不爱了……”
“宝贝，我只是累了，你亲一亲它，很快就会好的。”
看着他们厚颜无耻地在我家里调情，我保留下了每一段监控，漠然冷笑。
不过，这么快就哄好，可不像这女人的性格。
她的忍辱负重，一定是有更深的目的。
6
程志远对电子产品一向不感冒，上班前，我匆匆忙忙，不小心弄倒了杯水洒在他电脑上。
“哎呀，对不起老公，我正好公司楼下有品牌维修店，我帮你捎过去吧。”我满含歉疚。
家里的电子产品坏了一向是由我送去维修，程志远未曾设防的点点头。
“老婆你快些送过去，我周三上课还要用课件。”
“你不是课件都在云文档账号里储存吗？可以先用学校的电脑吧。这些原装配件需要返厂重修，我问了下，还得多等几天。”我随口撒谎道。
“哦，对，我给忘了，那就不着急了。”
我敷衍地笑了笑，转头就把电脑送去了修理店，一个下午就维修完成。
他以为微信切换了小号，就能隐蔽于无形。
殊不知，他自己的聊天记录都自动保存在了电脑云端，而是还设置了自动登录。
修好电脑时，我顺便以忘了密码为由，让维修人员给恢复了初始密码。
那天开始，我实时监视上了程志远的聊天记录。
果然发现孙静美没有善罢甘休。
而她的目的，是更急迫的催婚。
“我不管，如果你对江怡是假的，对你老婆是假的，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对我是不是真的！”
“要不然我就捅出去，捅到你老婆面前。”
程志远依然打算用冷处理的方式，可对方却发来一条冷冰冰的消息。
“志远，我怀孕了。”
“怀孕了？你不是做了皮埋吗？”
“我之前做微创手术取出来了。”
“你……”
“志远，你不是想要二孩吗？”
程志远似乎怒极。
“谁说我想要二胎的？再说了，我有老婆，你给我生什么孩子！”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程志远，在肚子大起来之前，我等你娶我。”
孙静美忿忿地说，两人争执不下。
我大感震惊，这又是闹哪一出？
先前来我家当保姆时，孙静美曾给我看过她皮下埋植避孕的痕迹。
她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完成取出手术、药效完全消除、自然受孕。
带着心中的怀疑，那几天，我伺机用试纸和验孕棒，分别测试了孙静美的尿液。
结果显而易见，她压根就没怀孕。
所以，她是想依靠假孕，逼迫程志远跟我离婚，以便快点上位。
我突然失笑，如此煞费心机，以抢夺男人为目的的七窍玲珑心。
只可惜，如果他真想娶你。
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
江怡在那天之后，辞了家教的工作，却没有删除程志远。
更加让他心痒难耐。
我让江怡继续与他保持藕断丝连的联络，并给予希望。
“程教授，其实，我也对你有一点感觉，但仅仅止步于此。”
“我相信爱情的纯洁性，如果你想更进一步的话，除非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
他满口答应了下来。
我看到他联系了药店的朋友，记录上买了一盒米非司酮。
那是避孕和终止早孕的药物。
对方好奇地问他：
“怎么，和嫂子一不小心有了爱的结晶？有二胎是好事啊！”
“别多管闲事，不在计划范围内的二胎就是灾难，给我药。”
“好好好，这就给您送过去。”
他还浏览了不少米非司酮使用方法与功效的页面，放在了收藏夹里。
我明白了程志远的目的，他想让孙静美神不知鬼不觉流产。
可笑的是，不存在的东西，又怎能让它消失呢？
几天后，孙静美显然没有丝毫察觉，依旧风风火火地干家务。
似乎是觉得日子有盼头了，连干活都变得麻利了起来。
而程志远大概早就在水里给她下了药，一直窥伺她的变化。
当发现她毫无动静时，他急了，再次咨询了药店的朋友：
“你小子给我的是不是假药？”
“不可能啊，怎么了？”
“……没什么。”
兴许是怕暴露太多，程志远没有再问下去，那几天的眉梢眼角间都多了几抹愁云。
电脑我如期还给了程志远，他的实时情况，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儿子开始在奥数竞赛上拿了奖，兴高采烈地拿回来给我们看。
“爸爸妈妈，我终于得奖了，你们看！”
我微笑着夸赞了小霆，答应周末带他去游乐园，享受着亲子的温情。
转头看向老公，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嗯，儿子棒棒的，好样的。”
他敷衍了两句，目光又盯在了手机上，露出春情荡漾的痴迷神色。
我默默感慨，程志远，十一年夫妻，你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只是不知道，大幕揭开，丑恶曝光的那一刻，你会不会后悔？
7
这样心照不宣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整理了搜集来的出轨证据，打算和程志远摊牌，打离婚官司。
只待一个小三狗急跳墙的契机。
直到江怡忧心忡忡联系到我。
“姐，你近期注意点吧，我按你说的一直吊着程教授，他满口答应说会处理干净，却不提跟你离婚……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程教授还说，他要给我干净如初的二人世界，再来追我。”
看了太多最近杀妻案的新闻，我眉头紧锁，重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监控。
终于被我发现，他昨天对孙静美说，要约她去参加老同学婚礼。
可是他哪有什么老同学在办婚礼？
孙静美以为这是对她主权的认可，美滋滋答应：
“志远，你终于想通了，这是为了在老同学面前承认我的地位吗？”
“当然，你怀着我的孩子，很快就是我的妻子了，很快……怎么能不让别人认识你呢？”
程志远无比温柔地说，伸手将鬓发塞到她的耳后。
我隐隐感到不妙，按照他们约定的时间地点，赶往了那家酒店。
酒店位置很偏僻，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家已经废弃的酒店。
外表富丽堂皇，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程志远骗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隐匿在楼下的停车棚里。
只听得楼上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啊——”
不出所料，正是孙静美的声音。
我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发麻，下意识地看向出口位置，很快看到了程志远。
他连头发都湿透了，匆匆忙忙开车逃离时，脸上挂着扭曲的兴奋。
他的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明显是不想留下指纹。
我赶紧打开了录像设备，一边录下程志远逃离的证据，一边走进了酒店里面。
果然在后厅二楼平台上发现了她。
孙静美满头是血，显然是被人推下楼梯滚落，已经昏厥了过去。
我及时打了120急救电话，把她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
孙静美因为从楼梯滚落，摔成了半身不遂，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由于附近没有监控，程志远又戴了手套，我拍下的视频成了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他居然为了跟江怡在一起，决定铤而走险，想将孙静美灭口。
那么他下一个灭口的目标，就是我……
只可惜，他做得太不利索了，孙静美大难不死。
她病愈后，立刻报了警，并主动向我承认了她当小三插足的错误。
“太太，对不起，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我单是以为他真的会跟你离婚，真心娶我……我真傻，真的。”
我不是圣母心，因此并没有接受她的道歉。毕竟每个人才有几个十年？
出轨这件事，她和程志远都是伤害我的罪魁祸首，不容原谅。
而我帮她惩治犯罪，也是在帮自己，想让渣男付出应有的代价罢了。
警局介入调查后，我主动向警方提供了他们出轨的视频和其他证据。
在传唤室见到程志远时，我与他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如今的他形容枯槁，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那些曾经在课堂上英姿勃发的师长形象，也荡然无存。
他摘下眼镜，看到我身后的儿子，眼圈立刻红了，不住抹着眼泪。
“安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后悔了……”
最终，程志远因故意杀人未遂被判了刑。
我离婚后，顺理成章拿到了儿子小霆的抚养权。
事后我给江怡升了职。她说经此一事后，自己厌男的心理更加笃定了。
她摇头感慨：
“顾总监，我觉得，世上最无用，最容易消逝的就是男人的爱，与其把个人情绪牵动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如多取悦自己。”
我淡淡浮笑，握住江怡的手。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被一朝打破后，我的心境也不复从前了。
女人终究要自己强大，独当一面，才能在感情中及时抽身取舍。
“今后，我们还要做最默契的职场搭档，一起肩并肩，顶峰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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