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
白起!
聚将钟血灌瞳仁,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不管犬神是不是在利用他,不管凶市有什么目的,他只知道,犬神能帮他找到白起转世。
祭坛上的香烛尽了,赵军亡魂越来越通透,在阳光下竟如水般澄澈。
他们纷纷笑着,向聚将钟告别,感谢他多年的守护。
他们吟唱着赵歌,飘向远方,寻觅各自的新生。
白起送走赵军亡魂,回身向秦军亡魂施礼:“多谢诸位袍泽,压制赵军亡魂多年,免了人间世的灾难。诸位,若是有缘,十多年后,咱们再相聚!若还想当兵,定当并肩作战!”
无数秦军甲胄齐鸣,大笑离去。
“你有什么打算么?”
孙雁翎收起百兵谱,踱到聚将钟身侧,问他,“送走了赵军,你还去凶市么?”
“打算?”聚将钟茫然四顾,悚然一惊。
陌生的时空,他只有四十万赵军相伴,离了他们,他哪还有什么打算!
他惶惑地扫向鹿卢,见他正跟白起的转世谈笑风生,眉梢眼角全是喜色,倏地就生出一点儿羡慕。
“跟我走吧!”
孙雁翎笑眯眯提议,“我正巧也要去凶市,要经过不少大山大河,你可以多看看。”
“若是还想进凶市,我带你进去。若半道相中了哪里,就留下,如何?”
聚将钟犹豫了下,点了头。
任子期打扫干净了省冤谷,飞过来将孙雁翎拉至一旁,小声问:“我刚想起来,狗头说凶市万钟齐鸣,是什么意思?凶市已经知道我重现人间了?”
孙雁翎只觉寒意顺着脊梁,向上攀爬,她低声埋怨:“你不早说!这厮肯定是认出你来了,咱们该收了他的!”
“也就是说……”
任子期了然地点头,“他再来,搬的救兵,可不一定是虎翼和龙牙了,也可能是凶市直接派人来。”
这祖宗似笑非笑,“咱们有麻烦了!”
……
“嗡——嗡——嗡——”
暗色天幕缓缓划开裂痕,无数尖锐的嘶鸣从缝隙中渗出,引得万钟齐鸣,震荡着整个空间。
无定河,自涿鹿战场穿过,浸湿了干涸的血迹,丝丝缕缕的血红在水中浮起,顺着河水漂向远方。
“吼——”
又是一声怒吼,原本艰难闭合的天空裂缝,再次扩大。
无数化形神兵升空,手持刀枪剑戟,试图阻止裂缝内的活物,破印而出。
“弱!太弱了!”
古里古怪的腔调,伴随着大笑响彻半空,裂缝中冒出了一对尖尖的角,狰狞而黝黑。
“公孙轩辕,我们回来了。你还在么?”
畅快的咆哮声,席掠战场。
震得化形神兵们,不得不变回原形,抵御威压。
天是黑的,水是红的,风沙慢慢吹过,在钟声里唱着苍凉的歌。
突然,远方一点金光闪烁,似慢还快,只是一瞬,就奔至裂缝前,一缕金线亮光大炽,无声无息切向对方双角。
没有流血,没有哀嚎,那对角齐根断掉,“噗通”落入水中,急速下沉,很快没了踪影。
天空裂缝,缓缓弥合。
不过一时三刻,战场上只剩了断剑残枪,在河水拍打两岸的声音中,慢慢沉寂。
……
咸阳,武王墓。
茫茫旷野,一望无垠。
没有突起的坟丘,亦没有明显的石碑和树木,寂寥而萧索。
白中带赤的刀芒,陡然劈开黑雾,前方大地裂开黑洞洞的巨口,似乎是深渊在与人间接触。
洞口有凌乱的脚印蜿蜒,约莫是进得太仓促,没来得及掩饰行踪。
任子期俯身看了会儿,肯定地点头:“有人捷足先登了。周武王墓里有宝贝?”
“不好说。”百兵谱里,传来黄钺不满的抗议。
孙雁翎一面安抚他,一面凝眉思索,“也不知道他们动没动周武王的尸身。毕竟是封神时代过来的,这墓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机关,如今被他们一搅和,只怕要平添许多波折。”
任子期拂开洞口的枯枝败叶,草草扫了眼稍显粗陋的墓道,叹气:“好歹是个王,也太寒碜了。”
孙雁翎闻言就笑了,解释道:“《易传》里说‘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哪怕是王室,也不敢太过铺张。”
任子期一跃跳进墓道,呵呵冷笑:“我看,他们就是怕被盗!”
人尚在半空,任子期倏忽觉出不对。
冷,太冷了!
浓重的黑雾,笼罩着墓道,原本应当不大的武王墓,竟听不到尽头的回音。
“孙雁翎!”他霍然回头,墓道的起始点,正向纵深处延伸,这片空间在变化!
任子期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上方,那一方洞口已然闭合,也不知孙雁翎下没下来。
掌中刀芒吞吐不休,白中带赤的华光骤然冲向头顶——犹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怎么会这样?
任子期自脱出封印以来,就几乎没和孙雁翎分开过,更何况还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
他虽不想承认,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发慌,总觉得没着没落的。
“孙雁翎?”
他清了清嗓子,又试探着唤了声,“你下来了么?”
无人回应。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一个。
任子期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倏地想起,孙雁翎要送黄钺跟周武王团聚。
那么最后肯定会去主墓室,左右找不到人,不妨过去会合。
在大墓的另一侧,孙雁翎也落了地。
周武王这座墓,是典型的土坑竖穴墓,她猜测墓道最多不过四条,形制应当不复杂。
但她从上往下跳时,却明显感觉到整个墓穴在旋转,似乎是什么机关活了,在“轰隆隆”的闷响中,墓穴不断扩张变幻。
不过片刻功夫,就构成了一座危机四伏的迷宫。
“任子期?”孙雁翎站在一间墓室里,紧紧握住雁翎刀的刀柄,声音有些发紧,“你在哪儿?”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孙雁翎战战兢兢回过神来,正对上了一双黄褐色的大眼。
眼睛的主人,形似长蛇,无角,偏偏生了一足,长相颇为怪异。
那怪兽似乎没什么神志,看见孙雁翎张嘴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