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霜说来说去,就是示弱——我没银子,连下人都瞧不起我。
周谦也清楚她管家以来确实扛了不少委屈,如今还有孕在身,哪里好再苛责什么。
看向刀氏撇撇嘴道,“弟妹这般说,倒也不无可能,反正箱子找回来了,往后看紧些,此事就作罢吧,闹大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说呢?”
刀氏叹口气,在众人复杂的期盼中,淡淡应了一个字:
“好。”
刀氏这个反应,让柳霜霜很是意外,她本来都想好了,刀氏如果执意追究,少不得推个下人顶锅。
转念一想,刀氏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好哄好骗的吗?侯爷给她几句好话,她都能把命拿出来。
如此想来,就连周谦对刀氏的百般温柔都平衡了,那都是为了哄她出钱罢了,根本不是爱她。
柳霜霜很得意。
刀氏浑不在意,只是道,“端月,去把东西点一点,看看有没有差错。”
端月应了一声,徐徐上前,开始查点珠宝金银。
她拿起一颗玛瑙,看了两眼,脸上露出不思议表情。
又拿起一块金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又塞进嘴里咬了两口。
刀氏奇道,“这丫头,叫她查点数目,这是在作甚?”
端月却扔下金子,把箱子里所有东西都扒拉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后,冲着刀氏急道,“夫人,箱子被人掉包了啊,里头的东西都是假的!”
刀氏惊了。
周谦也惊了。
最惊的是柳霜霜,怎么会是假的?
这两口箱子拖回来后,根本就没有动过啊!
可端月将金元宝狠狠一掰,竟然碎了,碎了!
里头是黑色的芯儿,也不知是啥材质,反正不是金子。
那些珠宝,放在手里一搓,全都掉皮儿。
周谦第一个怒了,刚刚才体会了失而复得的快乐,没快乐到一会,居然告诉他全都是假的,能不怒吗!
都不用刀氏开口煽风点火,便吼道:
“岂有此理!偷了主家的财物还敢掉包,这等刁奴,今日若不揪出来,我这镇北侯,也算是白当了!”
“来人呐,给我把柳絮院所有奴才全都捆了来!”
“打,不主动投案,就全都给我往死里打!”
柳霜霜还是第一次看到周谦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惊慌失措。
她哪里知道,人到中年的周谦,遭遇了中年危机,一眼望到头的仕途、鸡犬不宁的家宅、越来越拮据的生活,再加上刀氏那两箱珠宝失窃,简直就是压垮一个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暴怒的周谦,失措的柳霜霜,刀氏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讽笑。
周巧巧摇着胖胖的小手臂,咯咯直笑起来:
【娘亲娘亲,智商第一!】
【渣爹和柳霜霜,大概死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在我娘掌控之下的一出戏吧!】
【端月姐姐那天发现柳絮院的人来娘屋里,娘就猜到那人是来偷库房钥匙,不动声色地把库房里的两箱宝贝全部换成假货。】
【晚上又故意将上夜的两个丫鬟调走,让柳霜霜派来的人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就搬走了两口大箱子。】
【柳霜霜大概还窃喜我娘亲的桃李苑管理松泛,什么人都能进,根本想不到我娘亲这还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吧!】
【嘿嘿嘿,嘻嘻嘻!我娘的宝贝都‘消失’在柳絮院,看柳霜霜怎么办!这可不是找个下人顶锅就能逃避责任的。】
【那些可都是周长安的老婆本啊!我娘如今也学坏了,不想给那白眼狼出这种冤枉钱,就借刀杀人。哈哈哈哈!柳霜霜做梦也想不到,她选的疯婆娘还得她自己掏银子娶进门吧!估摸着今晚得哭晕在茅房,哈哈哈哈!】
柳霜霜的脑子只浆糊了一会儿,就知道这么浆糊下去不是办法,迅速给一个心腹嬷嬷打眼色。
那老嬷嬷一家老小都捏在柳霜霜手里,自然不敢忤逆柳霜霜。
当场就认下了罪名。
无论周谦怎么审问,老嬷嬷都一口咬定宝贝已经变卖,至于卖到的钱,全都赌输了。
周谦气得当场就想把人打死,还是刀氏劝住:
“虽只是个下人,到底是条人命,若打死在府里,难免落下苛待下人的名声,不如送到官府,任凭官府处置吧,反正银钱也追不回来了,侯爷生气也是枉然,就当是天降人祸。”
两厢一对比,柳霜霜的屋里出了这样的下人,刀氏却大方得体善解人意,周谦更是没眼看柳霜霜了。
柳霜霜哪里能感受不到周谦的漠视,可事态发展到这样,她已经控制不了,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咽,顺着刀氏道:
“大嫂说的是,这等不忠刁奴,送到官府去,任由官府处置去,我绝不会维护!”
【绿茶到了一定境界,一张口就是茶言茶语,说的不就是柳霜霜吗!】
周巧巧都有点不得不佩服柳霜霜的忍者神功。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连心腹都可以说扔就扔。
刀氏摸摸周巧巧的小手,不急,有娘亲在呢,还怕收拾不了一个绿茶?
“弟妹这般是非分明大义灭亲,我真是没想到。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还真不是怎么收拾这个老贼奴,就是把她剁了,也换不回长安的聘礼啊!”
柳霜霜一下子就傻了眼,从被刀氏反杀开始,她就满副心思都在怎么摘出自己上,竟忘了这两箱凭空消失在柳絮院的珠宝,该由她这个柳絮院的主人来偿还!
周谦瞥柳霜霜一眼,若有深意道,“你如今当家,长安的婚事,你本就有一份责任,更别说现在那两箱珠宝被你的手下人盗走,这都是你管教不力的后果,这笔银子,就由你自己想办法吧!”
他知道柳霜霜这些年从刀氏那里捞了不少,这笔钱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柳霜霜不见得掏不出来。
此时此刻,柳霜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
在刀氏这里受了一口大窝囊气的柳霜霜,不由把所有怨气都宣泄到了周天宝身上。
周天宝也不明白,从前对他纵容无度、事事顺从的温柔的娘,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他虽是个混不吝,却十分孝顺,也不敢跟柳霜霜顶,想来想去,这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