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之看那小妇人眉眼,与周诗琼有几分相似,便猜出这人就是素未谋面的小.姨子。
一时间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姐妹俩二十年未见,周诗琼十分心疼这个过得不好的小妹。
都没注意到丈夫回来了。
倒是周诗雨先注意到王睿之。
在朴家吃了不少苦头的她,早就不似从前冒失。
连忙起身,低眉顺眼道,“这是姐夫吗?”
“是小妹吧,你们聊。”王睿之礼貌地点点头。
寒暄完,便准备离开。
周诗琼却叫住他,“夫君,你且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王睿之见她眼眶红红,比起平时嚣张跋扈的模样,倒生出几分怜惜。
“怎么了?”
周诗琼便把他拉到里间,低低哀求:
“夫君,你能不能出面,让朴家同意小妹在侯府过年?”
王睿之那点怜惜,瞬间就没了,眉头紧锁道:
“她是朴家妇,理应在婆家过年,就算真想回娘家过年,也应该由她丈夫与朴家交代,我一个姐夫,怎么好出这种头?”
周诗琼道,“今日去接她,尚且磨了半天,她丈夫才肯放人,更别说过年了!”
王睿之冷着脸,“那你就更不该提这种无理要求。”
周诗琼落泪道,“你是不知她在婆家过的什么日子!”
“刚刚把衣服掀起来给我看,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皮!”
“那姓朴的根本不是人!自己在外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受了气,回去还要拿诗雨撒气,她先前怀了一个孩子,都叫那畜生折磨掉了。”
王睿之一时怔愣。
王家只是家风紧,对妇人的德行约束多了些。
还是头次听说打女人的。
不由在心中升起了鄙视,“打女人的男人最是无能!”
周诗琼点头如啄米,“谁说不是呢!”
“我们不帮她,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王睿之想到方才周诗雨那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再联想到她的遭遇,心生同情,口风也就松了:
“这种内宅琐事,我一个男人不便出头,你是做姐姐的,坚持留她过年,想来朴家也不好拒绝。”
周诗琼得了这话,也就放心了——
王睿之同意她出面,也就是默许她利用王家妇的身份,逼朴国昌妥协。
满足了周诗琼的要求后,王睿之把府里气氛不对的事儿告诉了周诗琼。
“有这等事?等会我要带诗雨去见母亲,正好问问。”
不好叫周诗雨等太久,夫妻俩很快从房间出来。
周诗琼收了悲戚,十分爽快地跟周诗雨道:
“你就安心留下过年,朴家那头,交给大姐。”
“也别让下人收拾屋子了,就跟我住。”
王睿之没想到周诗琼都不跟自己商量,就直接让小.姨子住他们一家子的院子,差点吐血。
这娘们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
就不知道避嫌吗?
偏还不好直说,只能顺着道,“也好,你们姐多年未见,正好说说话。我带秉文秉武到侧院住去。”
周诗雨的眼睛,不自禁地就瞥向王睿之。
这是什么神仙男人啊。
要是自家那个畜生,指定就凑上来套近乎了。
但凡平头正脸的女人,就没有他不想勾搭的!
心中不由唉声叹气,同为姐妹,为什么姐姐的命,就这样好?
婆家声望那么大,丈夫还这般儒雅俊逸、温和体贴。
而她呢?
怎么就摊上那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周诗琼并没注意到妹妹脸上逐渐阴暗的神色,亲热.地拉住她道:
“走,到娘那儿坐坐去,她老人家也惦记着你呢。”
姐妹俩到了周老夫人处,很快就得知府里闹亏空,连月钱都没发的事。
周诗琼本就因为周诗雨的事,对刀氏一肚子意见。
听到这话,不由跳脚:
“这个刀氏,身为主母,不把府里上下安顿妥当,整日就关着门带孩子,到底是想作甚!?”
“娘你不好说,我去教训教训她!”
周老夫人自知理亏,唉声叹气,“算了算了,我从棺材本里拿点钱出来,把下人的月钱先发了再说。”
周诗琼不依不饶,“怎么能由您拿?这银子,必须是她这个主母出!”
说着,也不顾周老夫人劝阻,就带着周诗雨跑到松苑。
“刀氏,你治家不当,欠下亏空,害得府里现在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难道不该想想办法吗?”
刀氏见她怒气冲冲的,不由好笑。
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啊!
微微一哂,“长姐是不是对侯府的库房,有什么误解啊?”
周诗琼柳眉倒数,“什么意思?”
刀氏不紧不慢道:
“我嫁进来的时候,侯府就是个花架子了,库房里除了些破铜烂铁,银子金子反正是没看到。侯爷的俸禄,都不够他自己花销。”
“这些年,全靠我的嫁妆贴补,才维持下来。”
“如今,我的嫁妆已经贴空了,身体也落下一堆毛病,实在是无力再掌家,哪里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啊?”
“长姐若不信,大可问问诗雨。”
又笑盈盈看向周诗雨,“小妹,你这些年看着嫂子走过来的,应该知道嫂子不会说谎。”
周诗雨虽然也对刀氏的袖手旁观恨之入骨,但面上到底没闹翻。
刀氏句句属实,还真没脸反驳。
只能含糊其辞道,“家里的事,我不知道情况,说不上来。”
周诗琼跟刀氏是一点情谊都没有,哪管那么许多。
怒目圆瞪吼道:
“嫁妆,嫁妆,说得好像我们侯府,是靠着你的嫁妆在养着一样!”
“你已经嫁做侯府做妇,你的嫁妆,难道不就是侯府的财产吗?就是真拿出来用了,那也是应该的!”
不只是刀氏,就连端月冰月一众下人,都惊呆了。
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见刀氏不言不语,周诗琼自认占据高地,继续疯狂输出:
“你就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吗?就你这个出身,若不拿点银子出来,侯府能纡尊降贵娶你进门?”
“侯府给了你尊贵的身份,你就该感恩戴德,偏你日日挂在嘴上,好像整个侯府都欠你似的!”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阻止你进门,还不如成全了柳表妹,她起码是打小在侯府养大的,懂规矩,也把侯府当家!”
周诗琼在这大放厥词,殊不知,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三道身影。
一道愤怒。
一道尴尬。
还有一道微微泛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