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氛围开始变得日益焦灼。
整个临州城许进不许出,闹得人心惶惶。
但凡敢上城头的士兵都是真的猛士,因为他们只要敢冒头就会被城下周扬的兵当靶子点名。
之前,魏国公选择定都临州,就是因为临州城有南渎江天险在北,无论是什么敌人都可以中而击之。
但现在,南渎江反而成为了他们最大的破绽。周扬他们就是乘船借南渎江的入海口一路逆水而上,以最快的速度绕过了南部诸州的军队,赶到了临州城下。
现在,只有福州尚有兵力驰援,南渎江以北也只有徽州还有叛军在负隅顽抗。
可以说,整个战局已经明朗。
周扬他们,现在只用守好南渎江,等到大军带着大炮到来,就可以奠定胜局!
而临州城的诸多叛官,则在等待着福州总兵的驰援。
福州一旦能够顺利驰援临州,那么城内的诸多官员富商就还有脱身的可能,他们大可以南下再苟一波。
现在,就是一个争分夺秒的较量。
所有人都在等待。
……
做出了决策之后,魏国公显然就重新从容了下来。
在他看来,只要他还在,天就不会塌。
而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心爱的那口砚台已经被人掉了包。
“国公!国公!大事不好了!徽州刺史率兵十五万阻击贼兵,被贼兵六万人击溃,现在贼将文鸢已经领兵十万,来到南渎江大渡口,准备渡江了!”
一个盔歪甲斜的将领突然冲入了国公府,跪倒在了赵武的书房之外,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就连脸上都还残留着血迹。
“慌什么?”魏国公微微一笑,一点不慌。
“国公大人!贼兵今夜就要渡江了!不能继续再拖了,逃吧!”那个将领直言道。
没有经历过新军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他们的强大。
曾经他们所认为的精锐,在周扬带领的这支新军面前,简直就跟纸糊的一样,分分钟就被撕得粉碎!
那连天的炮火以及枪林弹雨,让现在这个将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脑中都仿佛在放炮一般,整个都嗡嗡的。
他已经被新军打没了胆气,只想着一门心思地往南逃。
“逃?往哪儿逃?外面大军围城,许进不许出,你能逃到哪儿去?”魏国公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写书法,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可是,贼兵大军马上就打过来了啊!”将领有些焦急地说道。
“那就对了。”魏国公终于写完了这幅字,很是自得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随后随手将毛笔扔进了笔洗之中,抬头笑着说道,“他大军十万,需要多少艘船才能渡江?”
“额……”将领顿时语塞,随即便一阵了然。
“不错!我们难逃的时候,凿沉了所有的船只,搭乘的是小船上岸,现在,即便是他们想要渡江,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足够的船只,我们!……”
“没错,我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福州总兵北上支援!”魏国公胜券在握地说道,“到那时,福州总兵率领的军队,和城内各家府兵兵合一处,在岸边中段而击,他们必然饮恨南渎江上!”
“这南渎江,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魏国公朗声说道。
“国公高见!”一旁的将领恭维道。
“哈哈哈哈……”
……
“福州总兵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率兵到达?”万国公有些焦急地问询左右道。
“回公爷的话,根据传书来报,最多三日,福州总兵就将率十五万大军来援!”一旁的管家一脸欣喜地说道。
万国公死了独子,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像是枯槁了一般,完全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小瞧了那丫头,更小瞧了那阉人!我们都眼高于顶惯了,却没看见新时代的到来。只是……我们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万国公长叹了一声。
他现在懊悔不已。
本来他是少数的中立派,不像杨家那样坚定地拥立女帝,也不像魏国公那帮人一样,造反两个字都快刻脸上了。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他当时,只是怕了。
他面对过北魏,被打得丢盔弃甲才逃回关内。
北魏骑兵的悍勇,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可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让北魏圣皇都差点饮恨的狠人啊!
城中那帮猪头总觉得好像南边来的福州援兵到了,一切就能安好。
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面对的虽然不是北魏,却是一支能把北魏当狗一样溜的军队!
他们难道不比北魏人更可怕?
单纯只是因为他们和自己原本是同胞就看轻对方,未免太过愚蠢!
现在,整个临州城内照样歌舞升平,不就是想着周扬的新军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而援兵马上就到么?
满是醉生梦死之下,唯有他在失去独子的悲痛中保持着清醒。
万国公摇了摇头,说道:“去吧,传令下去,变卖房产,尽量今晚就脱手,咱们,该找后路了。”
……
当晚,两相无事。
周扬这边没有再开枪吓唬人,而临州依旧宛若不夜城一般,歌舞升平。
似乎是在为他们想象中不久之后的大胜而庆祝。
和城内不同的是,周扬今夜难得地整装待发。
白天他们休息了很久,今夜注定无眠。
临州在深夜终于归于平静,仿佛一只匍匐的巨兽一般,沉沉睡去。
周扬看着天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微微一笑:“天,要亮了!”
南渎江畔,临州城墙上面对南渎江的一面,巡逻的士兵本就睡眼惺忪。可在看见江面泛白之时,一条不合时宜的黑线突然出现!
“那是什么!”这让他们一瞬间就没了困意,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
等到黑线逐渐靠近,那是……一支浩浩荡荡几乎看不见尽头的军队!
一艘艘小舢板,搭载着数名新军战士,正朝着临州城逼近而来!
他们,渡江了!
消息传进了城内之后,顿时朝野动荡,一片震惊!
“他们哪儿来的船!你们不是把兵船都凿沉了么!”魏国公一边惊慌失措,一边怒不可遏道。
“是……是渔民自家的小船!北岸的渔民自发用自己的小船,载着十万大军,渡江来了!”守城士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