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希明亮的眸子微微闪动，沉默片刻后说道。
“周大人，陛下她……很难。”
冷希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在周大人出现之前，陛下身边的可信之人极少，除了我和长公主殿下外，再无旁人能信任，所以陛下极为倚重你。”
周扬眨眨眼，哑然失笑道。
“你这算打个巴掌再给我一个甜枣么？”
冷希微微翻过身，晶亮的眸子对上周扬的目光，眼神里似藏着千言万语。
“我离开燕京前，陛下已经派遣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朱白大人，陆子瑜、王朗三位大人前往金陵，带着长公主搜集的证据，陛下已经下定决心清查盐务。”
姬寒的动作很快，快得超乎周扬的预料，周扬微微沉吟片刻道：“三位大人清查盐务的路，不会太平的。”
冷希点了点头，说道：“三位大人在路上遭遇了两次马贼，还差点在水路沉船溺亡，幸亏有随行的禁军保护才幸免于难。”
金陵、江南的盐商集团利益太大，朝廷要清查盐税，就是动他们的命|根|子、钱袋子。
些许手段在意料之中，周扬笑着调侃道：“陛下还真是心急，西北战事未平就派遣人前往金陵，想来个‘双线作战’不成。”
冷希叹了口气，说道：“周大人有所不知，征战银州花费的钱粮不少，国库空虚只能维持西北银州之战一个月的粮饷，陛下这才不得不提前派出朱白大人。”
一个月？周扬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道：“怎么可能？银州不过调动京军两万，地方军四万，国库便撑不住了？”
冷希千里迢迢来到西北，可不仅仅是为了看住周扬那么简单。
她白日的时候去见了一次万里与茅襄，将姬寒的口谕传达给了他们。
姬寒希望两个人可以在一个月内平息战事，就算不能彻底剿灭马应龙，也要打疼打怕马应龙，让其不敢再继续对抗朝廷。
至于国库，去年南北遭遇洪涝与干旱灾情，朝廷为了赈灾拨款甚巨。
北疆有北魏虎视眈眈，建州还有金国的余孽作乱，哪哪都需要钱帛。
周扬听闻冷希的描述后，不禁苦笑道：“古人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果真不假，国之大事说起来容易，真落实下去没有银子，真真是寸步难行。”
他重新躺下，轻声道：“待我返回京城，就为陛下献策保管陛下能日进斗金，不再为银两发愁。”
冷希没说话，她可不是小孩子，信周扬能单枪匹马解决朝廷国库空虚的现状。
这是周扬与冷希度过的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从这晚之后，官军与马家军的攻防战正式开始。
无论昼夜，官军都在对黑山堡进行高强度的进攻，从清晨激战到黄昏，从午夜激战到黎明。
前三天因为缺少攻城器械，官军的进攻强度始终保持在较为克制的幅度，消磨黑山堡守军的锐气与体力。
当后勤的军械物资等到了之后，万里开始将四万的陕原地方官军都推上了战场。
以一千两百人为队，连番进攻，配合箭楼、冲车、霹雳车、投石机等攻城器械，打得马家军难以露头。
然而马应龙也不简单，亲自临城头督战，与将士们一起守城，激励士气。
对于马家军来说这是生死之战，个个拼命抵抗，这一打又是六天时间。
官军在先后九日的激战中，死伤过万，直接减员六分之一。
马家军也不好受，两万余人的队伍，死伤超过了五千人，实力大大折损。
可谁都不能退缩，万里在第十日的时候，将压箱底的京军派上了战场。
不止如此，万里亲自披着战甲手执长枪，率领京军攻城。
京军在后方待了十日，每日好吃好喝却不能出营寨，看着地方军杀敌建功。
这让心高气傲的京军憋了一股子气，一定要打出了样子来给地方军看看！
主将尚且冲锋陷阵，京军各个如猛虎饿狼一样扑向了黑山堡的坚固城墙。
这一仗从正午开始打，一直打到了日落时分，忽然，黑山堡的城头大旗倒了！
京军终于攻破了黑山堡的城墙防御，将马家军的大旗斩落，一时间官军气势大震，喊杀声震天响。
“杀！”
“杀！”
“杀！”
茅襄指挥剩余的兵力陆续推进，抢占城头，打开了黑山堡城池的大门。
随着城大门被打开，潮水一般的军兵杀入其中，自然也包括周扬率领的亲军都尉府兵将。
除了第一日斗将时候，杨玉虎与花云大出风头外，其他时候亲军都尉府的众人都在负责后勤的辎重运输，没有机会上战场。
入了黑山堡后周扬才发现，黑山堡中早就人去楼空，除了还在负隅顽抗的少量马家军，大部分的马家军已经撤出了黑山堡。
他催马向前一路亲军都尉府的人也剿灭了小股的杂兵，刚到黑山堡的中央，就听到茅襄的喊声。
“什么？万将军去追击敌军了？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万里身边的亲信参将箫召面露愧色，说道。
“请茅将军恕罪，是末将失职，万将军率领唐英参将和五千精兵追着马家军就出了城，说要一鼓作气斩杀马应龙，末将实在拦不住。”
茅襄眉头紧锁，马应龙与马应天兄弟阴险狡诈，万一万里有个好歹，战事将极为被动。
茅襄定了定神，说道：“你们继续在城中剿灭残余的马家军，箫召领五千精兵随本将出城，接应万里将军！走！”
周扬等人见到这一幕也不甘落后，随着茅襄就出了黑山堡，刚一出城就觉得眼前一亮。
日落西山何处来得光亮？
茅襄、周扬等抬头一看，顿觉遍体生寒魂差点都被吓出来，通往后面的官道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燃火的地方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从上方有大量的草木落下，还有火油。
熊熊火焰将前路完全阻断，摆明了就是把官军的统兵大将万里困在其中，要瓮中捉鳖！
茅襄惊呼一声：“快！快去救火驰援万里将军！万里将军中了马应龙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