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周扬面带笑意地看着面前这个老对手，淡淡说道。
“阉狗！休要嚣张！若非那万家小子太过无能，又岂会让你夺得先机？”魏国公……现在只能叫赵武，在他看着眼前的周扬之时，眼中有着难掩的仇恨与深|入骨髓的傲慢。
即便已经成为了周扬的阶下囚，他依旧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可他为了求生，一身污浊之物，身上难掩令人作呕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鼻孔向天，仿佛这世间最尊贵的皇，依旧不愿意用正眼去看周扬。
看着赵武这深|入骨子里的傲慢，周扬却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我觉得用来送给你再合适不过了。‘弱小与无知从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你以为，你那些手下的腌臜事我都不知道？甚至查不到？”
“你以为自己引外敌辱国，让皇权依附于自己，对外又可以拿捏那些虎豹豺狼？别做梦了！你在利用他们的同时，早就成了他们手里的傀儡，不然你觉得张如山去了哪里？”
“倭人、北魏，每一个都是大夏的心腹大患。你一边高喊着忠君爱国，一边做的尽是些猪狗不如的勾当。因为你，多少普通百姓死难，多少家庭破碎？”
“一切，都因为你一己之私！”
“什么狗屁国公，不过是个畜生！来人，丢牢里，别弄死了，顺便用水给他滋干净，别让他把咱们的牢房给熏臭了！等回去之后，他的生死，自有皇上亲自定夺。”
说罢，周扬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欠奉。
不过是些时代的残党罢了。
当年李唐盛世，因世家而开，也因为世家尾大不掉，最终走向了终末。世家把持了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同时也堵塞了所有底层民众上升的空间。
他们的出现，是一个王朝，一个社会不断发展而必然出现的残秽。
他们最初都是为了新时代建立而呕心沥血的先人。当新时代出现，他们本就应该享受新时代带来的红利。这也让他们在新时代的发展中始终位于领先的地位。
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家族的人丁繁衍。他们想要维持家族的地位，就需要侵占更多的社会资源来巩固自身家族。
可社会资源，在国土面积不变的前提之下，是固定的。
蛋糕就那么大，一旦出现了多吃多占的局面，自然也就导致了社会的贫富差异逐渐变大。
这是社会的必然发展规律。
如果不能加以控制和约束，让少数人掌控了社会的大多数财富之后，就会锐化阶级矛盾，从而导致下层暴动。
下层百姓作为基数最大的人群，同时也是社会基石，一旦暴动，便绝对是改天换地的局面。
这就是王朝兴衰更替的最基本原理。
不能否认，这些世袭罔替的国公，往前倒几代都是响当当的男儿，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可再怎么勇武那也是活着的时候，再怎么忠心赤诚家风中正也得是那批经历过创业艰难的老人们还在的时候。
后人|体会不到创业的艰苦，又怎么会带入穷苦百姓的视角？又如何能做到感同身受？势必养出一群何不食肉糜的畜生。
“相比起赵武，万国公，您的态度我倒是很喜欢。”周扬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被带进了自己临时的书房之中的万国公说道。
“也不知道是万国公真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还是形势所迫？”周扬笑着问道。
“旁人或许不懂，但老朽用了一个儿子的代价，明白了一个道理。冒犯大都督的威严者，不会有好下场。”万国公长叹了一声说道。
“你还是不懂。”周扬摇了摇头。
还以为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之后，万国公真能明白什么大道理，结果只是被大炮吓怕了罢了。
“国公大人，大炮只是手段，真正应该让人敬畏的，不是炮火，而是这些百姓。你我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哪一样离得开这些百姓？他们才是最应该享受的人。”
“当他们的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当他们的一切都被上层榨干的时候，一个时代就该结束了。”
“你们视底层为蝼蚁，可谁家往上倒几代，不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普通人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即便没有大炮，你儿子带领的军队也不会是这些兵的对手。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也明白自己应该保护的是什么。”
“军队真正应该守护的，不是皇权，而是百姓。没有百姓，什么皇帝？什么国公？都只是空中楼阁。”
“你！……你！……”听着周扬这完全超脱时代，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万国公满眼的骇然。
他突然明白了一点。
周扬并不是真的没办法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如果他真的想打，他带着手下的这些新军要不了几天的时间就能打到所谓的新京临州。
一路狂轰乱炸就是了。
这支军队能把不可一世的北魏骑兵溜得到处乱跑，还能全歼倭人。
战斗力绝不是万里手下那些连饷银都拿不到多少的军户兵能比的。
他真正怜惜的，是国内的有生力量。
一路上，他杀敌少，俘虏多，就是为了保存国内的战斗力。
万里即便不大意，也绝对不可能跟周扬硬碰硬。
“求都督看在我开城投降的份上，留我万家一条生路！”万国公这下算是真的服了。
他在周扬的眼中没有大将的那种骄傲，有的只有一种名为怜悯的感情。
这本是一场不该打起来的战争。
“放心，如今百废待兴，您的工作可还多得很呢。”周扬笑着拍了拍万国公的肩膀，说道。
万国公这下知道，他们万家的命算是保住了。
对于万国公送上的变卖家产的钱银。
周扬没有私吞，而是公开表彰了万国公的做法。
并且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这笔钱用来重修港口。
而几天之后，福州总兵这才率领着十五万援兵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