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凤仙？！”夏惜弱一下就认出了三个女子为首的那个。
那个女子，正是教坊司之中的头牌花魁，艺名“凤仙”的张青鸾！
“那都是过去的诨号了。现在没有凤仙，只有活着的张青鸾了，妹妹，不要再叫错了哦。”张青鸾盈盈而笑，随即便对夏惜弱说道。
而夏惜弱在看清了另外两人之后，也是一阵诧异。
另外两位，就是和张青鸾当初并称教坊司三朵金花的璇玑和扶摇。
此时的三人并没有穿如夏惜弱一般，穿着薄透之中带着几分矜持的丝绸，而是穿着一身看不出什么面料，但光是看上去就很阳光的衣服。
她们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但也难掩风华。
因为她们的脸上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是夏惜弱他们从来没有过的。
“你们……没事？”夏惜弱问道。
“当然没事，我们出了教坊司，恢复了民籍，周大人还给我们重造了黄册，给了我们身份。我们现在正在住校学习，日后打算去全国各地。”张青鸾笑着说道。
张青鸾的父亲本来是吏部的一个侍郎，但因为党派斗争而被牵连，全家流放，张青鸾本人也被打入了教坊司，十来年，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却也见识了这人世间的丑恶。
“我打算，等我们从学校毕业之后，就去西北，然后，在当地的学校，当一个音乐老师。”
张青鸾想去西北，是因为父母是被发配到西北去的。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还活着，但她想去试着找找。
即便没有找到，那就在那个远离京城的地方，找一个学校，当一个老师。
夏惜弱知道，张青鸾一手琴艺冠绝京城，却不知道什么叫音乐老师。
“还有我。”璇玑笑着说道，“我要去南方，去那里教书，当一个美术老师，教学生们画画！”
“我想继续学习，当一个护士，以后去医院，照顾病人。”扶摇笑着说道。
夏惜弱这些姑娘们有些懵逼地看着三人，根本不明白三人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美术老师？什么护士？啥是医院？
可虽然不懂，但她们能从这三人的眼中看出一种她们根本没有的东西——希望。
这三人，正在憧憬和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这是她们这些楼姐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奢侈，更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很多东西，她们即便不说，不懂，却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
“诶诶诶！你们可别被骗了！这些女人想必早就被他们收买了！一个劲地说他们的好话，就是为了骗你们，然后把你们拉到军营里去！”凤姐此时突然跳了出来，大声嚷嚷道。
“姑娘们，你们很多人都正值青春年少。”此时，周扬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凤姐。
“姑娘，你应该只有十八岁左右吧？”周扬看着夏惜弱，郑重地说道，“在你这个年纪，如果是寻常人家，你应该已经结婚生子，然后好好地过日子了吧？”
“你们难道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喜欢音乐？那就钻研琴艺！喜欢画画？那就每天都画！不会再有人拿鞭子抽着你们，强迫你们去接客，去卖！”
“你们应该去做这个年纪你们最想做的事。每天早上起床，洗漱，早餐，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然后晚上，陪自己喜欢的人，逛逛集市，买一两件喜欢的小东西，让爱人替自己戴上。”
“而不是每到夜晚，就对着那些酒气熏天的男人，强颜欢笑。”
“你们的人生应该有很多种。我说的这些，只是一种可能。真正的世界太大了，大到了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步！试想一下，从京城走到南方，骑马不眠不休，都要一个多月。这一路得有多少的风景？”
“海外，西域，很多地方我们穷极一生都无法丈量抵达。这都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地去走，用双眼一点一点去看的。”
“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都呆在这座小楼里？”
“人生，是你们自己的。能决定这一切的，不是这些妈妈，而是你们自己！”
“可我……可我签了卖身契……我也好像离开，我想去好多地方……呜呜呜……”
周扬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姑娘都动容了。
其中更是有人直接将手里的簪子一扔，抱头痛哭了起来。
夏惜弱也是双眼泛红，言语哽咽地说道：“我们都是已经卖身的贱人！我们哪儿还有资格去谈这些？”
“你是什么人，靠的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定义，而不是那一张卖身契！而且，现在皇上为了彻底取缔青|楼，已经下旨废除了卖身契这种东西，这玩意儿，已经不被承认，你们，自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原本有些阴翳的天空，此时竟突然放晴了！
早晨的阳光洒下，清爽而炫目。
竟是恍如隔世一般。
“都是你！是你！我是被拐来卖给你的！你不得好死！”
突然间，一个姑娘猛地暴起，朝着凤姐的方向扑了过去。
周扬眼疾手快，赶紧命人围了上去，稳住了局势，他也一把拦住了这个姑娘。
“姑娘，不值当！”
可这些姑娘的人数实在太多，这些当兵的之前离了一段距离，显然不是一下能都拦得住的。
还是有不少人冲到了凤姐的面前，对她一顿殴打。
她们不少人都是被骗，被拐，然后稀里糊涂地签下了卖身契的。
有了这张卖身契，他们被打死也不会被追责，即便是逃走，青|楼也能随时抓他们回来。
从法|理上，她们是不被承认的人。
一个女孩子，能自称贱人，可见她得有多么绝望。
“哎哟！你们这帮小贱蹄子造反了啊！敢打老娘？老娘跟你们拼了！”眼见自己已经忽悠不住这帮姑娘，凤姐当即便跟这些姑娘们打成了一片。
撕衣服，扯头发，不少人直接用簪子打算给凤姐身上开几个窟窿。
幸好周围兵哥哥多，否则真就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