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他现在疼成这样,我恐怕移动一下都会出人命,阿赞昆察,你能不能把那些有止疼效果的提取剂给我一些……”
是顾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哽咽。
他?
沈柠依的心猛然揪了一下,疼得她忍不住咬紧了牙。
顾颖说的“他”会是谁?
是李子宵或者林慕阳吗?不像,否则她不至于说着都想哭。
难道是厉容骞?!
听她说的症状,厉容骞难道又犯病了吗!
沈柠依不知道厉容骞在不在,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听那位阿赞昆察叹息一声,“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一般人沾染上就戒不掉,你确定要给他用那个?”
顾颖坚定地说,“当然是生命更重要!而且我相信,以容骞的定力,以后他要戒掉也不难的。”
沈柠依听见厉容骞的名字,险些从香蕉叶上掉下来。
她急忙抓住了树枝才稳住身形。
可这时,房间里的老人已经察觉了她的存在,一把推开窗子,朝她拉开了弓箭,不由分说就三箭连发!
沈柠依足尖在香蕉叶上一点,一个鹞子翻身,恰恰避开。
这位老人的箭法好厉害!
老人发出一声冷笑,用纯正泰语说,“小贼能躲过昆察老爷的箭,功夫不错!但惹到昆察老爷头上,你实在不聪明!”
说着,就在窗口拉了一下梁上垂下的像窗帘绳一样的东西,只听“咔嚓咔嚓”一串机括转动的脆响,只见房顶上忽然升起了十来架弩箭,纷纷对准了沈柠依。
沈柠依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些东西,她倒是熟悉,因为自幼在云麓山天枢门的活死人墓里见得多,没事儿都当玩具玩儿。
可是想不到这小小一个药园,还弄了这么多机关,住着如此深藏不露的老人。
而顾颖喊他“阿赞昆察”,阿赞就是老师、尊者的意思,也指在家修行的德高望重之人,此人在棉织村的地位一定非凡,难怪说和高僧熟识。
就在她恍神之际,那些弩箭一起射出,仿佛流星一样迅速。
沈柠依腰身平旋翻飞,左闪右避之间,已经掠过那条护院小河,整个人快的像虚影一样,落在了屋顶。
“阿赞昆察,手下留情,我不是敌人!”
她带着面具,而且面具自身就能把她的声音处理成其他声色,加上她故意说泰语,所以顾颖丝毫没有听出是她。
昆察老人吃了一惊,朝着房顶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柠依又用泰语说了句,“我是伤者的朋友,他的怪病也只有我能治。我亲眼看到警员已经到了棉织村内,如果您还要帮警员拖延时间,那么这竹楼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我。”
她的话说的比较恭敬,却也拐着弯说明白,拖延时间等于害厉容骞,不让进屋她就硬闯。
她说泰语是因为不想让顾颖知道她说了什么。
顾颖一脸茫然看向昆察老人,她果然不懂泰语。
昆察一听,不禁朝床上的厉容骞看去。
此时厉容骞佝偻着身子,心脏绞痛,让他浑身汗如雨下,要不是顾颖给他打了几次镇定剂,他早已经疼死了。
然而他身边并没有林慕阳和李子宵的身影。
在沈柠依说话的时候,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试图睁眼,却因为剧痛而疲惫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苍白的唇间,逸出含糊不清的字句。
“柠……依……”
听见这个名字,顾颖愕然望去。
她没想到厉容骞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竟然还在喊沈柠依的名字。
她心如刀割,咬了咬嘴唇,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只装有淡蓝色注射液的针管,走向厉容骞。
昆察老人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用弓箭挡住了顾颖,“姑娘!这样注射下去,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话就是说,顾颖如果把那一管提取剂注射在厉容骞身上,他以后就会成为一个“瘾君子”,再也难以摆脱!
一听见这话,沈柠依哪还能等昆察允许她进去,当即从房檐上溜下来,攀着屋檐一荡,踹开一扇窗户就跳进了房内。
她戴的纳米面具,是运用纳米光学科技制造出一个高度模拟人类脸部特征、表情可以自由变换的假面具,并能够处理声音。
所以即便顾颖认识她,现在也是相对不相识。
看见沈柠依这张充满了杀气的脸,顾颖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厉容骞身边,背对他,伸开双手把他护住。
“不准伤害他!只要你答应放过他,我可以马上给你钱,很多钱!”
“你是杀手对不对?不管其他人给你多少钱,我可以出十倍、百倍!阿赞昆察,你帮我翻译给她听!”
沈柠依见顾颖如此危急之下仍全力护着厉容骞,就多少有点明白,顾颖对厉容骞的感情还是不浅的。
她没来硬的,站住了脚步,看着痛苦到瑟缩抽搐的厉容骞,眼睛微微一热。
“我来救他,请二位先出去一下。”
昆察脸色一沉,握起手里的弓箭对准沈柠依,“小丫头,你要是能治就当着我们的面治,否则别怪我手里的箭不客气!”
沈柠依咬了咬牙,懒得跟这两个人废话,抬手一挥,几道银光射向顾颖和昆察。
那银光就是她手腕上的银针,几针下去,顾颖和昆察都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我的泰语这么标准,都听不明白,非逼我动手……”
沈柠依把顾颖推到一旁,就听见厉容骞又不怎么清晰地喊出个字,“依……”
沈柠依身子一僵,看着他受尽折磨后苍白的脸色、下陷的眼眶和脸颊,心里疼得像被灌了岩浆一样。
“骞少……你在喊我吗?你很难受是不是……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小腿靴筒里抽出匕首,在指尖轻轻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珠子从伤口溢出,接着汇成一股,从她纤若小葱的指头上流下来。
她忙将手指放在厉容骞的嘴里。
尝到她鲜血的腥甜,厉容骞就像是干涸岸上快要濒死的鱼,一口咬住,无比贪婪……
看着厉容骞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听着他吞咽的声音,这一刻,沈柠依感觉不到指尖的痛楚,只觉得心里甜甜的,像是严冬里喝下一杯温热的珍珠奶茶一样。
“厉容骞……”她忍不住把他的肩膀搂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额头,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你没事,不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