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她把男朋友带来了，包裹严实混进来的。
男人个头和我持平，差不多一米六五，身上有一股社会气息。
上来就凶恶地把我桌子上东西扫落在地，「就是你天天在宿舍让我女朋友不痛快？」
我皮笑肉不笑，「这个气垫全新的，三百多……」
我还没有把桌子上的东西介绍完，伴随着霏霏的惊呼，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出现在我的脸上。
「你妈的叫什么叫？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是不是你找我女朋友不痛快！」
「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霏霏尖叫。
我心里一阵畅快，恶人先动手把我就没有负罪感了。
我向上瞥一眼床帘亮光的地方。
很好，今天就撕破脸吧！一切做个了断！
「打的就是你们，一整天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宝儿是你们能说三道四的吗？还都是大学生呢，这点容人肚量都没有。本来我不打女人的，你惹恼了我宝，触碰了我的底线，那我就……」
他的视线左右扫视，最后落在角落里的扫把。
扫把头被卸下。
我的心跟着紧张起来。
「这里是学校！你进我们宿舍，我如果大喊你就完了！」
王丽丽坐在一旁，「呦，现在知道怕了，之前不是嚣张得很吗？老公，给她们一点教训就够了，一人打一棍吧。」
「王丽丽——」
因为害怕我的声音变调，「你敢动手我就报警！别忘了还有上次诬陷我那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跟她们废话什么？」
他一个棍子砸在娟娟的背上，娟娟长得人高马大，但是腰一直不好，这一棍直接让娟娟跪在地上。
我也激怒了，打我可以，打我朋友不行。
我冲上去咬住他的手，专门咬他手背，薄薄的皮被我的牙齿死死咬住。
他吃痛丢下扫把拽住我的头，「妈的，属狗吗？」
剧烈的疼痛从头皮传来，我觉得头皮要和脑袋分家。
我的面上挨了好几个巴掌，腹部被膝盖狠杵几下。肚子像是真空压缩，呼吸变得困难。
嘴巴松了力气，整个人被头发提起，面上伤痕遍布。
男人松开手，我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霏霏被吓得语无伦次：「阳阳，娟娟，呜呜呜呜。」
娟娟跪在地上直不起身：「报警，快！」
王丽丽起身去拦。路过我时，我一个伸手把她绊倒。
「死女人，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拿出眉刀，在我面前晃了晃，拽着我的头发强制我看向她。
「你不是总是说我看不起我吗？这就是代价！」
我感到脸上有液体缓缓流下，霏霏挥舞着衣架上前被男人一脚踢倒，头磕在床边上直接昏厥。
「王丽丽，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是你看不起你自己。」
我怜悯的眼神刺痛了王丽丽，王丽丽扇了我一巴掌，恶狠狠道「闭嘴！」
「你哪次看我的眼神不是厌恶，你们在身后议论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长得比你们好看，不过是生得没你们好。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们能得到的，我也能得到！」
说这话时，脸上是少有的癫狂。
「如今这些，都是你们自找的！」
「是吗？」
我吐了一口血沫，「那这一切也是你自找的。」
8.
话语刚落，一群黑衣警察冲了进来。
「抱头，蹲下不许动！」
我们一群人带到警局问话，临走的时候我问王丽丽：「你有想过这个后果吗？」
她嘲笑的眼神看我一眼：「我没有后台敢让你们报警？真是天真！」
结果就是对方按价赔偿损坏物品以及后续承担医院费用，这件事就翻篇了。
王丽丽的男友，也就是胡彪，私下找过我。
「我挺喜欢你这样的，一个月给你开一万，来不来？」
我严词拒绝并附赠他一个耳光。
真希望王丽丽不会后悔。
我们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娟姐和霏霏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一个腰部受伤，一个头部受伤，我身上疼痛但都是皮外伤。
我妈开车接我，上车我妈弹我一指。
「你啊，怎么还能让自己受委屈？我不是天天教育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吗？」
我眼泪鼻涕一起流：「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人呜呜呜呜……」
我将手中获得的证据转给母亲，她向我竖起大拇指：
「能屈能伸，好样的！」
「剩下看你老妈的吧！」
去办公室时导员正在通话：「当然，之后肯定让那仨人搬走。知道，你放心吧，后续奖项肯定少不了的。」
我妈万胜男女士早早打开了摄像头，把屋内的情形拍得一清二楚。
我跟随万女士的步伐走进屋内。
万女士身着黑色大衣，戴一副黑色墨镜，五厘米的小细跟踩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导员看到身后的我，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
「左阳阳同学的妈妈吧？您贵姓？」
万女士跷二郎腿坐在对面，缓缓开口：「姓万。」
「万女士，不知你来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老师你不比我清楚？」万女士摘下墨镜，一双犀利的眼神盯着导员。
「想必左阳阳同学已经把事情说了，但我不得不说一句，做事要讲究理，不能只讲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过的事情不能闭口不认，你看是不是？」
我妈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不如老师说说看，我女儿做了什么事？那个王丽丽同学又做了什么事？」
导员抿一口茶，接着说：「您的女儿也就是左阳阳同学，喜欢王丽丽男友然后因爱生恨，在宿舍搞小团体霸凌王丽丽同学，这位同学甚至得了抑郁症，最后不得已才来找我主持公道。这难道不是你女儿的问题吗？」
他像是握住了法官的锤子一样确信，这些事情一定是我做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也没有调查，把事情一锤定音。
如今又拿着这些「言之凿凿」的事情来压我妈，殊不知我妈一身反骨。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跟你死磕到底。
当年我亲生父亲去世后，妈妈拉我散心我总是哭，现在的爸爸误会我妈是人贩子，最后被我妈带进局子对峙。
我爸常说我妈的神经上拧了一根钢筋，是非对错必须分清楚。
「哦，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女儿确实做过这些事情，而不是你空口造谣？」
「王丽丽身上有掐痕，而且有抑郁诊断！」导员怒气上来了，心想这母女俩真是一样油盐不进，态度要强硬些。
「哦，我女儿也有抑郁症，身上有多处伤痕，王丽丽同学霸凌我女儿，你不信这里还有证据。」
我在心里给母亲摇旗呐喊，抑郁症我当然是没有，一张诊断书还是很好拿到的。
万女士打开视频，里面传来暧昧的声音：「啊啊～」
「不好意思，不是这个视频。」
我妈「慌张」翻找另一个视频，导员的脸变成猪肝色了。
「你……你从哪里……」
「这个！」万女士脸上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了，一排白亮的牙晃得导员心里发怵。
视频中就是王丽丽和胡彪在宿舍胡作非为，将我们三人打倒的整个过程。
「包含侮辱，恐吓，还有一系列实质伤害。」万女士走到导员面前，「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置呢？」
导员整个身体抖得如同筛子一般，「给她处分！对，让她退学，你看这样可以吗？视频……可以删掉吗？」
「这些不用你我也可以办到，她处分跑不了，至于你那就看造化喽！你不是说——」万女士俯身拍了拍导员的背，「做事要讲究理，不能只讲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过的事情不能闭口不认，你看是不是？」
「你别得意！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女儿就别想好过！」导员手中的水杯猛地向我掷来，我双脚钉在原地，万女士稳稳捏住水杯砸在桌面。
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不能被辞退的，你和你女儿就等着吧！」
「那就走着瞧！」
10.
我忧心忡忡，「大学还有四年呢，他说那些肯定是背后有人，我们……要不算了吧。」
万女士捏住我的腮帮子，「如果就这样算了，你知道他的秘密，那他也不会放过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不能让我闺女受委屈。」
我很快知道是怎么个鱼死网破。
我爸带着一群记者涌进学校，对导员进行高强度「采访。」
不限于视频的流传和舆论的发酵，在学校引起一场讨伐的狂欢。
导员找到我们跪在地上「忏悔」，我妈在一旁录像。
「是我鬼迷心窍，不查明事情真相就对左阳阳同学进行批评，利用职位之便进行不合理评奖，是我对宿舍安全监察不够到位……」
「是我就应该早点打废你——」
他一个箭步刹在面前，手中的刀子离我一尺之遥，我爸踢掉刀子，和其周旋对峙。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老婆和我离婚，孩子看不起我，工作没了，名声毁了，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他哭得撕心裂肺，挥舞着刀子对周围不差别攻击，很快被保安制服。
他不是忏悔，只是单纯的后悔被发现。
至于事情是对是错，他从来没有思考过。
胡彪也被抓进局子立案，涉及嫖娼赌博等多项罪名。
王丽丽停学那天，她失去了往日的光鲜，来宿舍收拾东西。
「这一切，如你们所愿，我就是个婊子，为了钱我谁都可以上。你们有爸妈撑腰，我谁都没有，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都被你们毁了！」
她说这些话时，像是透过自己说别人的事情。
我心里强烈的念头促使我喊出那个名字——
「李招娣！」
她一瞬间眼神冷了，「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你是谁？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的……」
「我啊，我是方旭阳！」
喉头堵住什么东西，一出声便哽咽了。
「就是506寝室，初中的，你……对床旭……阳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拉着她的手抚上我的耳后，「这里，有一颗痣，你还记得吗？」
「我妈改嫁后我就改名字了。」
王丽丽，不，是李招娣瘫坐在地，掩面哭泣。
我和她抱头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也很后悔当时没有帮到你。你，跟我回家。」
她挣脱我的手，向我深深鞠躬，「不！我做了很多错事，看见你我才想起曾经那个胆小但真诚善良的自己。现在的我，已经不配和你站在一起了。」
「难道方旭阳不能和你站在一起吗？」
她抱着我像是把这么多年的眼泪都哭出来了。
经过王丽丽同意，在网上公开了我和她的故事。
家里空出一个房间，让王丽丽住下，明年她就可以重新回来上学了。
娟娟和霏霏热烈欢迎她融入2023寝室。
她推着行李箱东西站在走廊尽头，向我挥手告别。
斜阳落在她的脸上，她迎来了她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