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下去考察，一般都是由县委办来安排。
刘昊不会越俎代庖，哪怕是在这种特殊时期。
他将慕云婷的想法告诉县委办。
县委办愣是给拖到了下午。
随后以各种由头，只派了三个人跟着，其中还包括一个司机。
而这三个人也是各种“软抗拒”。
刘昊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但没想到这么夸张。
而且连县委办如今都是这尿性，其他部门岂不是更不配合？
官场还真是人间的一面照妖镜。
太特娘的现实了！
在觉得慕书记带着他捅下天大的篓子的情况下，他们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唯恐自己被殃及。
让人十分无语的是，在已经有律师团体施以援手的情况下，他们俩在北陈村也不受待见。
刘昊问了嫂子才知道，有传闻说他们先前明明已经在和谭烽谈判补偿的事宜了，却突然要把整个造纸厂搞倒闭，是在利用村民们斗政敌，不顾一切往上爬。
这都什么跟什么？
偏偏有村民信。
而且信的还不少。
摆明了，有人想让他们俩里外不是人……
天地良心！
要不是千岭镇羸弱不堪，像众森造纸厂这种污染极其严重，已经让那么多村民受害的企业，难道不该倒闭？
古往今来，一叶障目。
总有这些个魑魅魍魉，愚弄世人。
愚弄吧。
待风云涌动，电闪雷鸣，劈死他丫的！
周一。
没有意外，在舆论发酵两三天后，省领导作出重要批示，责令广衡县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是继县警局主动提级办理后，又赐了一柄尚方宝剑。
接下来没人能阻拦了，也没人敢。
柴裕如今可是掌控着广衡县公检法呢，一套既定流程走下来，谭烽也好，造纸厂也罢，结局已经注定。
除了涉及切身利益的北陈村村民，其他人都不太关心了。
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没了造纸厂输血，千岭镇今后怎么办！
很快，镇上的一些政府项目停工了。
镇委和镇政府都公开表态节用裕民，过紧日子。
这种提法早就有了。
以前没有公务员当回事，现在可不行了。
最让他们无语的是，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他们从这个月开始就要领不到工资了……
这特么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刘昊也是颇为吃惊。
看到领导坐在电脑前发呆，他干咳一声道：“婷姐，千岭镇公务员这个月的工资真发不出来了吗？”
慕云婷捏了捏眉心道：“如果市县不输血，确实发不出来。我今早到市里开会，市里领导的态度很明确，谁捅的篓子谁负责。”
“我刚才看了一下，县里的财政也很紧张，倘若靠县里持续输血，县里也撑不了多久。”
好一个谁捅的篓子谁负责！
他们是不打算过问了！
草！
现在压力全搁慕书记身上了……
他有意帮忙分担：“看来接下来咱们要千方百计筹钱，为千岭镇造血了。”
慕云婷摆手道：“整个就是一黑洞，怎么造？还是摆烂吧。”
“啊？”
刘昊哭笑不得。
这种状态在蜜桃臀书记身上可难找。
想来应该是故作样子的吧？
他真的无法想象她带着他摆烂到底。
慕云婷继续道：“半个小时前我得到消息，在狱中的宋闻和谭烽已经承认他们官商勾结了，而且所涉金额很大！”
“……”
要是这话不是从慕云婷口中说出来的，刘昊肯定不相信。
这样也行？
谁不知道，谭烽是王应章的人，宋闻和王应章是死敌！
这招金蝉脱壳很拽啊！
都是怎么说服谭烽和宋闻的？
或者说，用了啥法子逼得他们不得不低头的？
“这就是王应章的厉害之处，在造纸厂的案子没有悬念后，他也开始浮出水面了。”
慕云婷站起身，负手走了几步道：“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摆脱相应的责任了。不出所料的话，此案接下来会牵扯到很多干部。”
刘昊连忙道：“他这是要趁机铲除异己，安插自己人？”
“这就是重新洗牌，还能让他落个严查贪腐的好名声。在千岭百姓的眼里，最黑的是吕晋和杨三炮，殊不知……另有其人！”
“真讽刺！”
“可不是。做完这些，他应该就会‘逼宫’了！”
“找您？”
“还有邹博文。其实最憋屈的还要数邹县长，心腹被策反了，他还要被逼着想办法筹钱，支持王应章这个千岭镇的一把手做工作。偏偏这人不安分，兴许还有点受虐倾向，搞不好真会去筹钱。”
“哈哈！”
今天领导说话好有意思。
明明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仕途攸关的大事，刘昊却总是忍不住想笑。
兴许这就是她所说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吧。
这个女人真的非同一般。
“要不你去拯救一下咱们的这位邹县长？”
慕云婷忽然将手拍在刘昊的肩膀上道：“让他跟着咱们一起摆烂，独烂烂不如众烂烂嘛，在这个节骨眼上，广衡县的主要领导一起摆烂，想来也是一件别开生面的事。”
“这是要……”
刘昊隐约猜出她想要干什么了，当即领了这份差事道：“婷姐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充分激发恻隐之心，让邹县长彻底摆烂。”
“嗯。”
慕云婷毫不怀疑道：“咱们广衡县和高校的合作，你也别落下，和年局长一起好好推进。”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给咱们俩贴‘没有大局意识’、‘急功近利’、‘肆意妄为’的标签了，随着千岭镇财政的恶化，类似的标签只会越来越多。”
“你也别放在心上，哪怕接下来我只有你可用，令不出办公室，还要天天被咒骂，只要我不辞职，没人能将我从这个位置上给赶下去！而只要我还在，你就会安然无恙！”
这定心丸……
太稳了！
刘昊郑重其事地伸出手道：“您终于从幕后走到前台，带着我一起打翻身仗了，不容易。”
慕云婷嗔中带笑地白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你能走到这一步，本身就代表着成长！今后咱们就是同志加战友，如果你再接再厉，还会多一层关系。”
夫妻？
呸！
她说的应该是妹夫……
刘昊笑笑没说话。
……
一个多月后。
随着造纸厂倒闭后的连锁反应持续扩大，慕云婷、刘昊和年洛姗似乎超然于整个广衡官场之外了。
在王应章的暗中推动下，千岭镇有十几个干部因卷进造纸厂污染案而被查，县里也有几人被波及。
其中有一半所处的职位很重要。
他们倒下后，换上的肯定是王应章的人。
王应章也成了千岭百姓口中的好官。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这好官也架不住千岭镇财政亏空。
所以这日他带着镇政府的主要领导干部，来到县政府求救。
慕云婷只有官腔官调，没有半点实质内容。
邹博文虽然格外恼火，但还是让他们都发表了意见，会后自个儿评估哪些切实可行，哪些能够和他自己琢磨的相匹配。
危机，危机！
危中也有机！
在这重新洗牌的关键时刻，他就是五脏六腑都气炸了，也不能让王应章赢者通吃啊！
而且他笃定慕云婷摆烂是在做样子，肯定又憋着什么坏招呢。
他得尽快独辟蹊径，想办法为千岭镇持续输血。
这样一来，也就可以化颓势为胜局了。
他不知道的是，也就是这个时候，刘昊、王大牛和闻必晴又悄悄碰头了。
这次还是选择在晚上。
不过地点从王大牛家变成了深山里。
王大牛拿出一张自己画的图道：“目前汉元市境内的贩毒链已经被俺给摸得差不多了，整个乾南省的也有了大致的轮廓。”
“听杨三炮那话外音，乾北省和苏海省的贩毒链基本上就是对乾南省进行复制粘贴的。最近吕晋正在让那个孙鹰伙同三省的毒贩，对这贩毒链进行重组，俺觉得我们不能再等了。”
一身黑衣的闻必晴拿着手电筒看了又看道：“从我已经掌握的一些线索来看，他们的贩毒链应该是这样的。”
王大牛道：“要不是杨三炮这段时间失意了，很多人又唯孙鹰马首是瞻，他能用的人不多了，而且他最近特爱发牢骚，言多必失，俺恐怕很难这么快摸清楚。”
闻必晴果断道：“既如此，我向上级汇报一下，今晚就采取行动！”
刘昊惊讶道：“今晚？”
“避免有内鬼，而且兵贵神速。”
“也是。”
“你们等我好消息，最迟明天中午，我会给你们打电话。三省早已进行过内部协调，这次三省的警方是一起行动，争取一举打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