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凳村，村东头。
老少爷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早就残破的石桥上拉呱。
知了猴叫个不停。
这个地方正对山谷，两边又有歪脖子树遮阴。
村民们有事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在这里扎堆乘凉。
这两天他们聊得最多的就是土地确权和刘昊。
光着膀子的王大牛哈欠连天地走来道：“你们还聊那点破事呢？有我大哥出手，保证让大刘村那帮拽货当龟孙！”
天生残疾的王瘸子瞪他一眼道：“小昊啥时候成你大哥了？你少霍霍他！你在镇里不是一直很能耐吗？那儿也有你家几亩地，你咋憋了那么久，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王大牛一时很尴尬，强行挽尊：“还不是你们拖后腿？你们整天怕这怕那的，要是大刘村再搞幺蛾子，俺非得拿刀砍他们不可！”
“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一村民火急火燎地跑来道：“大刘村的那帮王八蛋来咱们村了，要向咱们讨说法。”
“讨他们祖宗的说法！”
王瘸子也是暴脾气，撑着拐杖道：“赶紧让老少爷们拿家伙！王大牛，你刚才不是要砍他们吗？别说话跟放屁一样，快去拿刀！”
“砍就砍，俺以前就没怂过，更别说现在了。”
他将凉鞋一甩，赤着脚跑家里拿菜刀。
很快，两村的村民在石桥两边对上了。
大刘村来了三四十号人，以年轻小伙为主，啥都没带。
二凳村则是出动大半，手里都拿着农具。
那些上了年纪的，身体有病的，也都聚在边上壮声势。
一个黑成炭的二愣子，瞅见王大牛横在最前头，当即朝他吐了口唾沫道：“你们这几个意思？想砍人呐？来，我伸着脖子让你砍，不砍是孬种！”
“你以为老子不敢？”
王大牛抡起菜刀就要冲。
“住手！”
老村长一步三咳嗽地走来道：“闹出人命，你担得起？”
呵斥了王大牛一声后，他看向二愣子：“往常无论咋闹，都是在地里，你们这回跑俺们村来，未免蹬鼻子上脸了！”
“分明是你们蹬鼻子上脸！”
二愣子青筋暴起道：“你们仗着那借种书记傍上了县委书记，竟将地界全楔到俺们地里了，而且霸占的地都是两三分起步。”
“你们当俺们村都是吃白饭的呢？今天要是不给俺们一个说法，俺们跟你们没完！”
“有这事？”
老村长扭头看向村民们，村民们纷纷摇头。
“咋滴，你们还想耍赖？”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中年男子走来。
正是大刘村的村支书沈明。
他满脸横肉，看起来很凶。
不过老村长不知道跟他对上多少回了，早就轻车熟路了：“沈书记，不是咱们干的，你难不成还非要安到咱们头上？”
“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沈明厉声道：“让刘昊滚出来见我！他是不是觉得有慕书记给他撑腰，就可以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掉确权纠纷了？”
“就凭你？”
王大牛冷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样！别说那玩意不是俺们楔的，就是又如何？这么多年，只准你们得寸进尺，不准俺们拿回本就属于俺们的？”
“对！”
王瘸子附和道：“你们算算，占俺们多少地了？俺们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这回一定全给拿回来！”
村民们也都上头了，异口同声道：“全拿回来！全拿回来！”
“果然是背靠大树，拽得一塌糊涂啊！”
沈明攥着拳头，大声咆哮道：“可那又如何？俺们大刘村的地，都是老少爷们的心头肉，别说区区一个借种书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夺走一分！”
“沈书记说得好！”
大刘村村民的情绪也是群情激昂。
他们吆喝着，呐喊着，丝毫不怵。
“草！”
王大牛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没卵的东西就会咋呼，有种过来跟俺对砍！”
沈明推了把二愣子道：“去，给他砍！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几个胆！”
二愣子抹了把鼻子，快步上前道：“王大牛，刚才没砍成，来，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别手抖砍歪了，不然生儿子没屁眼！”
“你！”
王大牛握了握刀柄，突然怒吼着砍了过去。
只见二愣子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却没流血。
“砍歪了，还真是孬种，哈哈哈！”
沈明扯着大嗓门说了一句，大刘村的村民们顿时笑成一片。
二愣子爬起身，拍了两下灰道：“不敢砍，敢踹？老子踹不死你！”
他助跑几步，一脚将王大牛给踹个仰八叉。
“敢在俺们村动手打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凳村的村民虽然讨厌王大牛，但这次王大牛可是为村里出头，哪能让他这么挨揍？
他们也没多想，拿着农具就冲了上去。
大刘村的也没废话，迎头而上，夺了农具就反击。
老村长想阻拦，被推倒了。
沈明连样子都懒得做，就站在一旁看着，嘴角还勾起了笑容。
成了！
只需要待会儿报警说二凳村的刁民持械伤人就行了。
两村的村民以前也曾大打出手过，但那时的书记不是刘昊。
他今天搞这么一出，一方面是为了激化两村的矛盾，把刘昊给架在火堆上烤；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打压刘昊，甚至可以说是打脸慕云婷。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甭管他们有多拽，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只要他想，随便动动手指就够他们头疼的。
刘昊那个傻缺，这会儿必定还在市里谈着那注定会谈崩的项目呢。
马上遭遇两连击，他也该学着夹起尾巴做人了吧？
还皮鞋泡茶……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在干什么？”
当沈明摸出手机报警后，刘昊从村子里走了出来，随后点了鞭炮往石桥中间一扔，两拨人也就散开了。
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再看向刘昊，别说沈明了，就是二凳村的村民都很吃惊。
他不是一大早就去谈项目了吗？
啥时候回村的！
咋神不知鬼不觉的？
而反应最大的要数王大牛了。
他心虚到发颤：“大哥，你你你……”
“谁是你大哥！”
刘昊一个大逼兜子甩了过去，然后冲着沈明道：“沈书记，你路子很野啊，直接让他们抡膀子干起来了！”
沈明不屑一笑：“你一个先借种，后抱腿，全靠女人上位的渣滓是怎么有脸说我的？我已经报了警，是你们先乱楔地界，先拿刀威胁，先动手打人，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颠倒黑白，慕书记又怎么偏袒你们！”
尽管不知道刘昊为啥没在市里，但他这个时候出现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而且他在场也是好事。
能够借势激一激他和二凳村的村民。
一旦他们出手，那又将是把柄。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吃定我了？”
待鞭炮炸完，他信步走到沈明面前道：“你当大刘村的村支书那么多年了，难道连最起码的在其位，谋其事的道理都不懂？”
“两村的土地纠纷持续了几十年，你不想着如何化解，还刻意激化，居心何在？对得起组织和大刘村村民对你的信任吗？”
“去尼玛的！”
沈明趾高气昂道：“你搁这教训谁呢？而且空口白牙的，你说啥就是啥？”
说到这，他吹鼻子瞪眼道：“刘昊，你给我听好了，别说你背靠的只是个县委书记，就是省长，只要我还是大刘村的支书和村民，你甭想化解！咱们大刘村不吃你那一套！”
刘昊淡然道：“既然如此，那这书记就换个人来当。”
沈明怔了一下，旋即大笑道：“我没听错吧，你不是很有种，斗天斗地斗神仙吗？这么快就认怂了？那多没意思！”
“我说的是换你！”
“呃……哈哈哈，你特娘的脑袋被驴踢了吧？你当自己谁啊？我当了支书那么多年，想换我的多了去了，你看哪个成功了？”
“民警到来之前，你必被换，我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