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龙腾闻声抬眸，语气愈渐凛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淮锐利愤怒的眼神犹如两把致命的利刃一样狠狠插在陆青裳的心脏。
“长淮，红鸾现在在哪？！你看见她了是不是……”欢颜似乎再忍一秒眼泪就要落下，她带着浓重的哭腔问道，生怕下一秒长淮说出的话会让她无法承受。
“回三殿下，属下看见了，她们把红鸾用麻袋装进了丞相府的马车里，属下后知后觉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长淮眼眶泛红，他别过头，生怕落下泪来，堂堂七尺男儿如果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落泪，如果被红鸾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吧？
刚才他用尽毕生力气紧紧追了马车跑到宫门口，却还是晚了一步，马车风驰电掣出了宫门，而他没有腰牌，仅仅一步之遥，却是这辈子最远的距离。
“属下无能。”长淮单膝下跪，这一跪，他错在彷徨。
“你一个下人胡说什么？现在的昭阳殿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丫鬟下人居然都胆大包天敢诋毁主子了！”陆青裳登时怒不可遏，任云兮怎么都拉不住她。
“就是……仅仅凭着一辆马车能证明什么？你怎么知道麻袋里装的就是红鸾那个贱丫头？！”云兮随声附和。
“马上是丞相府的，四个家奴人也是丞相府的家奴，不是你们是什么？！”长淮眼眸充斥着血红，几近发狂，“你们到底把红鸾怎么样了？！”
“红鸾……”欢颜犹如失去灵魂的躯壳，眼神飘飘荡荡而又涣散，眼睛骤起雾气腾蒸，泪水兜兜转转还是夺眶而出，“怎么可能……红鸾……”她身形踉跄几步。
“陆青裳，你把红鸾还给我！你把红鸾还给我，还给我！”欢颜泪水在长淮话语落毕的时候就瞬间决堤，晶莹剔透的泪水啪啦啪啦滚落下来，灼伤她的眼眶，她一把揪住陆青裳的手腕，泪眼通红，“陆青裳，你把红鸾带到哪去了？你凭什么这么做？红鸾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你快点把她还给我！”
青鸾在一旁看着欢颜几近崩溃的样子跟着急得眼泪汪汪，晶莹的泪花充斥着她的眼睛，仿佛此刻心如刀绞，她和红鸾相处的时间那么久，她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好，如果红鸾有了三长两短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啊！
“阿颜。”龙腾一把揽过欢颜纤柔的身子，想不到这样一个对于龙腾和欢颜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蓦然让陆青裳觉得难以置信，愤怒如洪水猛兽般滔滔不绝来势汹汹，裴欢颜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对龙腾投怀送抱？这不是在变相的侮辱自己是什么？！
“对！没错，是我，是我让人带走了红鸾，那又怎么样？她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陆青裳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撕破脸皮，她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笑得妩媚而又风情万种。
“二小姐，你怎么……”云兮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青裳，她怎么能承认呢！
龙腾诧异地抬起头，陆青裳心惊胆战的对上龙腾的视线，只见他目光渐渐复杂幽深，如同浩瀚的夜空骤然降落的倾盆大雨噼里啪啦浇在陆青裳身上，他眸光看着她甚至还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愤怒和厌恶。
“啪——”欢颜咬牙切齿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量，狠狠一巴掌扇在陆青裳雪白的面颊上！
“阿颜！”龙腾黑瞳一窒！
“啊——”陆青裳发髻上的珠玉钗环被欢颜一巴掌抡的“哐当哐当”直响，精致繁琐的法式凌乱不堪，狼狈的不忍直视，巴掌大的小脸儿浮肿的好似猪头，娇艳欲滴的红唇缓缓流出一丝血迹。
“你敢打我？！裴欢颜你居然敢打我？！”陆青裳嘴角抽痛，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手捂住脸颊，一手哆哆嗦嗦指着欢颜，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
欢颜武功底子不错，紧紧扼住她的手腕，步步紧逼：“陆青裳，有什么你尽管冲我来，可是红鸾是无辜的，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欢颜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目光凛然而又凌厉，似乎一刀刀凌迟着陆青裳，割伤她的每一寸肌肤。
“放肆！二小姐，你没事吧……二小姐……”云兮惊慌失措的搀扶着陆青裳，眼睁睁看着陆青裳气势渐渐弱下来，不甘示弱的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要惩治一下欢颜，“裴欢颜，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欺负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堂堂的金枝玉叶，丞相府千金，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掌风渐渐逼落在欢颜耳畔——
“放肆！”龙腾一声怒喝，吓得云兮猝然间慌慌张张软瘫在地上，“三殿下、三殿下饶命……”
“哈哈哈哈哈……”陆青裳突然看着龙腾这么护着裴欢颜，突然仰天长啸，笑得肆无忌惮，面目逐渐狰狞，末了，她猛然瞪着她，因为欢颜那一巴掌而把她脸上层层的脂粉和红妆都弄的有些花了，“红鸾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哈哈哈，怎么可能？裴欢颜，我告诉你，红鸾她是妓女，她是胭脂楼的妓女！”
欢颜顿时如遭雷劈，清冷幽深的星眸逼射出瑟瑟寒光，“你胡说什么？”
“不可能，你胡诌什么？……红鸾不可能！”青鸾笃定的不断摇头，喃喃道，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长淮冷不丁抬起头，似乎有些歉疚，又带有一些无措：难道红鸾真的是胭脂楼的妓女……
“我胡说？”陆青裳声线诡异，明明一番话是对着欢颜说的，可是羞愤欲死充斥着泪水的眼睛却至始至终流转在龙腾身上，他那样的温润如玉，那样的俊逸无双，而现在，自己妩媚美艳的面具却被裴欢颜当众揭下，张牙舞爪的样子暴露无遗。
以后，自己又该以怎样的立场面对龙腾？面对自己爱慕了多年的未婚夫？
“裴欢颜，看来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主子，就连自己的丫鬟是妓女混入宫都不知道？红鸾她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宫女，她是胭脂楼的妓女，她混入皇宫，那是死罪！”陆青裳一番话说得再也不哆嗦了，她满意的看着欢颜惊诧无措的样子，得意洋洋又飞扬跋扈的笑了。
“不可能……红鸾不可能会是妓女，陆青裳，你疯了，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欢颜看了看青鸾，笃定的摇摇头，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龙腾，泪凝于睫，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着她，眼瞳中的光芒刹那间黯然失色。
“不可能？如果她不是妓女我又怎么可能会光天化日之下把她带走？信不信由你，反正……妓女混入皇宫，这是死罪！”陆青裳轻描淡写，欢颜却好像已经看见了血腥的一面。
“怎么可能呢？红鸾她……”欢颜长长弯弯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泛着水润的光泽，一颗心仿佛已经支离破碎：红鸾什么为人她最清楚，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过问过红鸾的身世，可是她那么善良又单纯，虽然有些爱贫嘴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怎么可能会是妓女呢？而妓女入宫意外着什么，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做为女姬就已经够备受耻辱，如果陆青裳大肆宣扬，如果红鸾被别人知道身份，她又该情何以堪？
“龙腾……你一定知道的……红鸾是无辜的，对不对？”欢颜眼泪簌簌落下，转过身紧紧攥着龙腾雪白似锦的衣袖，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儿，似乎等着他作答，只要他一句话，陆青裳一定会相信，一定会善罢甘休。
“阿颜……”龙腾心口一痛，看着她的样子于心不忍，安抚着拍着她的后背。
现在的时间仿佛一分一秒都是致命的煎熬，欢颜、青鸾、龙腾、长淮，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好像被辗转碾压着，时间第一次那么漫长，那么想让欢颜逃避，红鸾和他们朝夕相处多日，她又怎么可能会是妓女？！
龙腾当然知晓她的意思，刚要开口，长淮却先一步发话，“欢颜，她说的都是真的，红鸾原先是胭脂楼的妓女，她胳膊上的印记，我看见过。”
“你怎么知道？”欢颜微怔，和龙腾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眼瞳中皆划过一抹疑惑之色。
长淮没有答话，今天一切都错在他自己。
在红鸾被陆青裳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明明可以大声呼救，因为长淮就在东苑里面不曾离开，只要红鸾一声呼救他就可以赶过来救自己，可是红鸾没有。
长淮知道，因为红鸾是妓女，她胳膊上鲜红的印记就是证明，可是她宁愿被打得不省人事，宁愿被陆青裳踢碎下骨，也咬着牙不肯大喊一声向他求救。
只因为她害怕自己呼救之后长淮会发现自己是肮脏不堪的妓女，她宁愿一个人把嘴唇咬的血肉模糊也不肯让长淮来救她，她想让长淮永远记住那个贫嘴又善良的红鸾，她害怕，她害怕长淮会知道。
在她被陆青裳折磨的时候脑海里却依旧把她心里惦记着的人的面孔一一掠过，最后一张面孔，是长淮。